霍忱颓然地低头,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双手抱紧膝盖。修长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沉重到极致的东西不断挤压着,血肉和白骨不断的被挤出身体,每一寸都满是痛苦。

他似乎从一个成年男人,一点一点被那个女人塞进了年幼时的身体里,血肉模糊,白骨满地,最后他重新成了自己,孩子时的自己。

女人的言语极尽恶毒阴沉,仿佛刀子一样,想要一寸一寸割下霍忱清瘦身躯上的那些血肉,让他最后只剩下一个无法支撑的空荡荡的架子。

“霍忱,你满身都是母亲的血,满是都是肮脏恶臭的垃圾,为什么要弄干净自己?这样脏着不好吗?你可以脏着,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你装出一副干净的样子到底是在骗谁,骗他,还是骗你自己……”

“霍忱,你是不是觉得你干净了,就可以拥有幸福了,就可以真正被爱了。”

“你的母亲那么痛苦,到最后只能用死亡来止痛,你是她的儿子,是她生下来的,她痛苦到只能去死,你凭什么幸福?你凭什么幸福?你没有资格幸福,你不应该幸福……”

“霍忱,别忘了,你是疯子,没有会爱一个疯子的,都是假的,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你的爱情,你的幸福都是假的!!是假的!!!”

女人的声音从最开始的阴毒,到最后只剩下凄厉。

霍忱听着那道声音,眼眶酸涩的要命,灼热的液体慢慢流了下来,斑驳的水痕仿佛要将他分裂一样,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极刑的疼痛。

女人的声音仿佛跗骨之疽,带着尖锐的刺,拼了命一样的纠缠他,想要拉着他一起坠入深渊,坠入死亡的尽头。

霍忱静静听了许久,脑中竭力回想林愿的眼睛,林愿的笑容,他的怀抱,他身体的温度。

仿佛从生到死,再从死向生,他的手指狠狠抓住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极为勉强艰难地出声。

“……你……你不是她吧……”

背后阴毒仇怨的声音骤然停止,房间顿时静的诡异。

霍忱的声音依旧非常艰涩,颤抖着:“她……早就死了,我……我亲眼看到的,你不是她,不是……不是……”

“你是……”

霍忱的声音越来越哑,到最后是混着鲜血,满是血腥味,浓稠的近乎死亡:“你是我……”

“你是……霍忱……”

噩梦和恶魇纠缠了他一夜又一夜,二十多年,几乎从来没有停过。

霍忱早在被困在这间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被迫忘记了挣扎,或者说,他想死,女人的死亡和鲜血从那一日起就在不断淹没他,直到遇到林愿。

“你是我,是我……”

霍忱从双膝间抬起头,缓慢艰难而又无比坚定的转身,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满身伤痕,瘦骨嶙峋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