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圆顶上横搭了几条木头,绷得很紧的革布外隐隐有人影路过,简易的泥炉上悬着瓦罐,苦涩的草药味充斥在车帐内,裴时霁的身上和身下都是厚厚的毛毯。
帐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高领窄袖短袍的女人端着一个银碗走了进来,看见裴时霁睁开了眼睛也不惊讶,面无表情地坐到她的身边,准备给她喂药。
裴时霁试了试,话却从嗓子里挤不出来,身体灌了铅似的重,被压在床上不得动弹,只能任由那女子将药喂进嘴里。
似乎是从裴时霁细颤的脸上发现了她的挣扎,女子喂完最后一口药,说:“你的朋友很安全,你要多休息,等待神女回来。”
女人说完,裴时霁果然不动了,她僵硬的目光盯了女子一会,女子毫不在意,带着银碗退出了车帐。
忽然间,脑袋嗡了一声,裴时霁再度失去了意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裴时霁便在反复的苏醒与昏睡中度过,唯一可以大致推算时间的,便是女子前来喂药的次数。
大约过去十二个时辰后,裴时霁再度有了意识,这一次醒来,身体变得轻盈,而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蛊毒在身体里冲撞的感觉现在杳无踪影,而且不是暂时的消退,像是从根上被剜走了。
自八年前便未感受过的轻松,重新出现。
手指捻到袖口,裴时霁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心中一惊,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本的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床的内侧,裴时霁伸手摸了摸,摸到了夹在衣服里的小册子,松了口气。
帐帘一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模样年轻的男人,胡子却很浓密,黑色的胡须被梳理过,虽多但不乱,披垂的长发盖过了肩膀,前额和两鬓的碎发被扎成好几条细长的辫子,上面缀着小颗的碎宝石。男人穿着一件缝得结实的皮袍,腰间挎着把月牙似的弯刀。
裴时霁睁着眼睛盯着男人看,男人顿了一下,径直走到和床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摘了腕上的皮筒往手边的小桌子上一拍,用黑色的眼珠子和裴时霁对瞅。
裴时霁拽着床头的扶手,把自己给拽了起来,吐了几口气,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睛,跟那男人不存在似的。
不知道祁霏现在醒了没,按照那女子的说法,祁霏安全无虞,那毒应当已经解了。
喂药的人似乎是这的侍女,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有人吩咐过的,为的便是让自己宽心。
是她吗……
真是命大。”男人先是用奇怪的语言说了一句,继而用带着口音的大周语说:“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裴将军,这样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