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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此,谢夫人心底的愠怒即刻往外腾升,脸色黑沉。

她是不知,扶萱不设宴会,避免与人礼尚往来,乃是因她见识过战乱后边境几城的萧索,同样是大梁子民,甫一想到那里有大量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她在这建康城中奢靡享乐、浪费挥霍,她心有结,难自处。她同谢湛讲好了,要逐步改善这谢家内外的奢靡之风,率先便是从她自个这处以身作则。

他母亲如何想的,当下的谢湛根本不愿猜测。

他没想到,两人私下在自己的地盘活动,还能被人差点撞破亲密之事,好在那时已是事毕,若是他母亲提早一刻钟前来,该得如何收场?如此,他对“听风苑”的奴仆们未行通报之事尤为不满,脸色竟比谢夫人更黑上一层。

他与妻子甫一走到谢夫人跟前,便开门见山问道:“母亲前来所为何事?”

听出谢湛语气中的怒意,正要开口朝谢夫人见礼的扶萱心头一跳,她目光朝谢湛,猜到两个原因——生理上,那点欲未得到彻底纾解;心理上,对“听风苑”奴仆的作风生有怒气。

扶萱朝谢夫人问候,瞥见婆母身后的院门处一位婢女探头缩脑,作为“听风苑”的女主子,她心中若有所思。

扶萱的见礼中规中矩,反而谢湛那一声招呼不掩语气中的冷漠,谢夫人在这个儿子跟前总讨不到好,便是心中有气,此刻也被她自个刻意压下了几分。

她朝二人表明来意:“前些日子去‘九虚观’里敬香,得了个‘观音灵签’,仙人解答说将此签放在正东院内,今岁必有喜事,便就给你们送来了。”

本就刚行完事,“播了种”,立刻又收到婆母这喜事的灵签,扶萱涨红了脸。谢夫人这般直白,不异于说“你们快开花结果罢”。

见婆媳二人倒是默契地有了同一个目标,谢湛神色稍缓了些。他见扶萱伸手接过那签,便朝谢夫人道:“母亲有心了,我们会妥善保管。”

见谢她的非是得了签的儿媳,而是自个的儿子,谢夫人又肯定了几分那避子的主意是儿媳所出,这儿子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便就抱着替儿子说话的心态,开口朝扶萱道:“方才见婢女给你送药,一问才知日日都在喝,都说‘是药三分毒’,不如那药就停了罢。”

扶萱惊地从手中签上挪了视线,抬起头,对上谢夫人的。

她的事一向自己做主惯了,即使生子一事关系到谢家整个家族,纵然对方是出于好心,但她也不愿被人在此事上过多干涩。有些事,自己可以做、可以闹、可以怨,别人来置喙却是万万不可的。

况且,即使她没有经验,也能想得到,一味在婆母跟前顺从低头,那就得做好朝她低一辈子头的准备。她从四嫂王氏那就看得出来,王氏就是一边顺从婆母,一边心觉自个委屈。

她扶萱自会尊敬长辈,但不想做委曲求全的事,也不要做委曲求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