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天色微明,院外是羊、猪等乱叫的牲畜,院内是成排成排捧着箱子的奴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圣人又给扶家派赏赐来了。
被扶昀叫回神,扶萱这才迈过另一只脚,递给婢女披风手套御寒之物,往八仙桌行去。
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客人,虽是唐突到这个时辰就登门的,那也是客人,她自然不能当真忽视,便捏着礼貌,称呼了谢湛一句“谢公子”。
“扶女郎。”谢湛嗓音沉磁的回了声。
本是一个婉婉有仪,一个正儿八经,礼数周到的招呼,被谢湛特意补了句“这几日可还安好?”给砍开了一丝缝隙。
这是在暗示,二人还时不时相见呢。
扶萱身形一怔,连呼吸都弱了下去。
扶以言见不得他这副故作亲密的模样,脸黑了一瞬,双眉一皱,捋起山羊胡,重重咳了声,朝扶萱道:“落座,吃饭。”
扶萱落座后,扶以言吩咐句开始的话,几人便拿起牙箸来用餐。
若是往前,这个朝食定是从扶萱落座第一刻起,桌上的人便要你一言我一语地热闹起来的,毕竟往前父子二人常于军中,真同扶萱母女吃饭的时日屈指可数,一家人并不会恪守食不言的规矩,只会分享彼此间的乐事。
今日,不无意外地,一个朝食几人吃地鸦雀无声。
在扶萱这头,还吃成了食不知味。
她心中有着各种猜想,毫无意识地吃了大半个油酥饼,直看地余下三人各怀心思。要知道,这种很实在的饼,她平常吃不到几口就会嫌撑。
扶以言见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又惊,喉中也哽,都是过来人,爱女若非对这谢六郎有些情意,哪会见着人来,人便异常至此。
谢湛动了好几回手指,直想摁住她那只拿牙箸的手,提醒她朝食别吃太多,可当着她父兄,他又岂敢暴露出来,他对她的朝食习惯了如指掌的意思?
最终还是扶昀给她盛了半碗粥,制止了她的“胡吃海喝”。
朝食过后,扶昀回去,扶萱被扶以言叫到了书房。
从扶以言口中听到谢湛来的真实目的,扶萱刻意装出的平静面色,终是裂出了痕迹。
还真是如她猜测的那样。
不等她开口,扶以言先认真道:“你的事为父本不愿干涉过多,可婚姻大事事关重大,在你做决定前,为父还得开口提醒几句。”
说到这,扶以言叹了一声。
“谢家不比旁的家族,他们家世显赫,世代坐取公卿,盘踞高位。不是我们自惭形秽,我们需得承认,扶家与之,在身份上,着实差了好大一截。更何况,去年那厢还有那么一档子让为父心中发梗的事在。”
扶萱听出她父亲最后一句话里的意味,说的是谢家因赐婚的旨意,即使娶她,最终也会休弃另娶的事。
她实话道:“以谢六郎的品性,现下应是不会再做出此等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