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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早,有时晚。

若是她在院子里,他便趁无人在她身侧时出现,甭管她理不理他,他总要与她谈上几句。若是她在屋中,还有歇息后,他便会在窗牖旁留下什么物品。

总之,他的身影就时刻都在,颇为阴魂不散。

这清溪园的侍卫无论有多少,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摆设,他回回来都如入无人之地。

扶萱话落,谢湛静静看她,半晌后突地轻笑一声,戏谑道:“你还能一口气讲这般多话呢。”

扶萱原是带着打击他的目的,哪知再次低估了他的狡猾,本是严肃的氛围,被他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混了过去。

扶萱干脆不再理他,再次垂首,专注于自己的绣品上。

谢湛看了眼那颜色和花色,本是几分晴霁的眼中霎时再起浪涛。

若是他没记错,殴打余五郎那回,那一位郎君身着的衣袍便是这个颜色。这是一个似晴天的和暖色,此外,都道“柔蓝一水萦花草”,青碧河水萦绕繁花翠草,有呵护之意。

他紧抿薄唇,一边取来荔枝剥,一边克制着问:“你不是不会刺绣么?”

“刚学会。”扶萱道,头也未抬。

“你为何要选佩兰?”谢湛再问。

扶萱拉线的手微顿,抬眸看谢湛。

合着,他以为,这荷包是她要绣给谁人的不成?

这人心里分明介意地要死,面上还要装个云淡风轻,现下还在对她多番试探。

扶萱心中偷偷翻了个白眼,朝着他并不看她的侧脸,端着且娇且媚的嗓子缓缓道:“圣人有云:‘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又有人说它‘入室自成芳’,佩兰既表达忠贞不渝,又是花中君子,以香取胜,色泽宜人,迎寒怒放,风姿潇洒。怎么看,都是好花。赠人,自然是合适的。”

话毕,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眼中一丝森厉闪过,手中刚剥出来的荔枝都被他挤烂了。

看他吃没来由的味,扶萱心里又觉痛快又觉好笑。

不得不说,男女之间的情愫皆是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中加深的。

终是扳回一局,扶萱不介意得寸进尺。

她收了最后一针,剪断绣线,翻来覆去端详着手中荷包,状作自言自语道:“我绣地差,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微叹一息,活脱脱小女子家忐忑又怯生生的作态。

谢湛垂着的眼帘刷一下掀了起来,眸中的怒气不言而喻。

可眼见灼若芙蕖的小脸上直视他的目光,他现下可不敢发作半分。

谢湛忍了忍,到底还是没了给她剥荔枝的心情,他将手中果皮“砰”一声扔出去,刷地起身,忍着气道:“我先回了。”

斜阳将他本就顷长的身影拉地更长,影子的头部落在扶萱脚边,扶萱伸脚“踢”了踢这现在愈发别扭的“铁头”。

她有心磋磨他,在他即将离去的当口,低低地矫情道:“想吃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