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谢湛发问,扶萱以扇挡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回道:“伯父曾说,大梁的乱,乱在边关。大梁北有大周,西有南越国,在此两国接壤的地方,因往前战乱及难民涌入,人们常是绳枢瓮牖绳枢,衣弊履穿。我想,因不可预计的危险会突临,人们也是不愿在这些地方安居的,更喜安宁之地。”
小女郎分析地头头是道,娇颜之上,美眸中是闪着的,是聪敏睿达的光芒,极为赏心悦目。
谢湛嗯了声,朝她柔和一笑,“继续。”
他极少真心露笑。
若非他发现身旁的女郎见识不短,比他想象中优秀不少,又有周六郎的身份遮掩,谢湛并不会这般外露情绪。
以往在旁人面前,清冷的谢湛的那些轻笑,更像是在嗤笑。
故而,四目相对时,谢湛勾着唇角,眉眼饱含中深情迷人的笑意,让扶萱愣了愣神。
这般深情的谢湛,像无底深壑,像山边陡崖,女郎被诱往前一步,就会为他粉身碎骨。
旋即,她又反应过来,他现下,不过是多情温柔的周六郎。
皆是伪装。
于是,扶萱收了飞出去的思绪,继续说起自己要讲的话来。
她道:“我去过那个端王哥哥的封地,那里就与这处天差地别,同样是大梁边境,那处却是人烟稀少,商业萧条,连吃食上,都有些短缺。”
谢湛脚步停下,面色微凉。
端王哥哥?
往前她唤扶家那些人是哥哥,他还尚觉无可厚非,如今,一个非亲非故的王而已,竟也成了她的“哥哥”了。
再记起勤政殿外陈恬与他的无声对峙,谢湛的眉目间柔和散尽,不觉中便恢复到了平素的清高样子。
见谢湛听了她讲的话便脸色突变,扶萱不明所以,“你怎的了?”
谢湛眼中有怒,心中有火。
扶萱蹙眉,“六郎?”
被她这一唤,谢湛回神,装回周阅的状态,勾起眉梢唇角,俊逸的脸上再次带起浅浅笑意。
扶萱见他恢复,催促他快行。
二人此刻停步在一家三层小楼前面,谢湛未提步,抬眸看了一眼黑漆金字的匾额,说道:“给萱萱置些首饰,嗯?”
尾音这般上扬的“嗯”,扶萱是越来越听不得,入耳就能使人头皮发麻。
她紧着手中扇柄,摇头婉拒:“不必了,六郎好意妾心领了,家中首饰够,回头可以再用的。”
她穿的是一袭月白轻纱,头上独独簪了一只白兰花玉簪,并未有更多装饰。虽是素净了些,却因有着仙姿玉色的面庞,明眸皓齿,朱唇玉面,丝毫不觉寡淡。
建康城的第一美人,即使不傅粉施朱,容姿依旧勾人心魄。
自然,扶萱拒绝他的好意,并非对自己的姿色自信,而是,她不愿因假扮他的爱妾,就在伯父的孝期内穿金戴银。
谢湛略一思忖,往她耳边低声:“你不是想知道这里的蹊跷么?不进去怎能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