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闻言当即确定心中的答案,尺画的月牙胎记和自己一样,都是北魏皇室秘术所留下,尺画与自己容貌相似,也是因为白清漪是北魏公主,和魏哀帝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见令歌陷入沉默,尺画也再一次陷入自己的回忆,他说道:“其实我很喜欢唱戏,因为我享受那一刻我不再是自己的感觉,享受着别人的人生,可是面对那些人的羞辱,我也开始动摇,我这么做值得吗?”
说着,尺画抬眸看向令歌,双眼含笑,那是令歌从未在尺画脸上所见过的笑容,充满着无比真实的美好。只听尺画继续说道:“直到我遇见张郎,我才确定,这一切都值得。”
“张郎是谁?”令歌问道。
尺画回应道:“张郎是我一生中,唯一一个视我为至宝的人。他是昔日扬州张知县的公子,一表人才,性情温和,一向最爱听书看戏。”
“我一身戏服时,他在台下痴迷沉醉,我脱下戏服时,他看着我的双眼依旧充满着真挚的爱意和欣赏,哪怕他父亲坚决反对,他也对我许下承诺,不会负我。”
“白令歌,你懂吗?那样的感觉,就好像在黑夜里寸步难行时,突然看见一束月光,任谁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说到此处,尺画流下泪水,那泪珠在浓厚的妆容上显得清澈无比,洗去铅华。
看着尺画一身戏服和哭花的妆容,令歌心里生起无比的愧疚,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尺画的一切,包括如今享受的荣华富贵和赞美,以及那些温暖的爱。
“后来呢?你的张郎呢?”令歌不安地问道。
尺画微笑着,以平淡的语气回应道:“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也是我今夜要杀宋君逸的原因。”
“他的死和宋君逸有关?”
“对,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敢肯定,当年张知县一定是被当时的江南知府宋君逸栽赃陷害的,他不可能贪污江南水患的赈灾饷银。”尺画含泪欲泣,眼中仿佛又是那无尽的暴雨洪水,“张知县和张郎一直在救济灾民,他们又怎会去贪污?”
“可是贪污的消息一传来,灾民就变成了暴民,他们把去帮扶灾民的张郎给活生生地打死了……张郎死后,我就离开了江南,独自一人前来长安,想忘记曾经的一切,带着他的爱好好地活下去,却不想如今我竟然还服侍着害死张郎的人,当真是可悲可笑……”
尺画嗓音淡然,直到说完,他的言语都未有过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然而眼中流出的泪水暴露出他亦是故事中人。
令歌偏过头去,看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蜡烛流下蜡滴,渐燃渐短。一时间,令歌只觉心如刀割,不仅是因为尺画的遭遇,也是因为自己讽刺的过往。
命运弄人,尺画本该拥有师父和师姐们全部的爱,不带有一丝谎言的爱,以及这世间无数人的称赞和倾慕,而自己则应该经历尺画所经历的悲痛。
多年以来,尺画的人生就像一场噩梦,而自己白令歌则拥有一场原本属于别人的美梦,如今醒来,落寞之感顿时袭来,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