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琒身量颀长,脸孔则带着几分稚嫩。他出身盛京武勋世族,草原上漂泊久了,脸上许多脏污,一头发髻散乱,铠甲上也有零星的窟窿,却难掩英挺的轮廓和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他看见林晗,眼眶霎时一红,被戳中了伤心事,喃喃道:“凉州,凉州之事,我亦有错。若不是我瞻前顾后,或许不会给达戎人烧杀劫掠的机会。”
林晗被冷风冻得发抖,苍白着脸,宽和道:“都过去了,将军莫要自责。盛京世族腐朽不堪,你有这份心意,比起他们已是难得。”
齐琒被他三言两语说得颇为愧疚。
“聂峥,你们是旧识,你带着齐将军,”林晗道,“等彻底摆平了达戎,再论朝廷的事。贺兰稚呢?”
“在军中,派人严密看守着。你要见他?”
林晗闭上双目,沉思良久。卫戈从背后倾身过来,给他披上层斗篷。
林晗长出口气,道:“贺兰因和贺兰稚,要我说心底话,这兄弟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贺兰因如今对我唯命是从的模样,倘若他哥哥不在了,他大权在握,咱们没有拿捏达戎的把柄,他就是第二个祸患。”
卫戈轻声道:“当初你在石头城,我和聂将军攻打苍狼部,便是借了贺兰因的名头,讨伐他哥哥。”
林晗掩住嘴,打了个呵欠,道:“噢,名头?是不是说贺兰稚弑父杀兄,得位不正。”
卫戈低沉地应了声,道:“这场仗不光让苍狼部臣服投降,还令贺兰稚失了四部民心。”
林晗侵扰达戎神山默苍山,苍狼部得到消息出兵援救。卫戈便和聂峥配合打击,趁着援军外出,扫荡了空虚的苍狼部领土,劫持了他们族人。
大胜之后,他们又领兵回返,到草原上追击苍狼部派出的援军,又赢一场大胜,逼得苍狼部投降。
行军打仗,讲求师出有名。卫戈和聂峥出击达戎,都是借了贺兰因之名讨伐贺兰稚,而非外邦干政,侵夺达戎领土,这才没激起达戎人拼死反抗,反而让各部离心。
“那现在谁是民心所向,贺兰因?”
“不见得。贺兰稚虽弑父杀兄,但骁勇善战,在族中威名赫赫,照样有人崇拜他。贺兰因名望不及贺兰稚,得耗费些时日才能站稳脚跟,像他父兄一样统御四部。”
林晗嘲道:“有凉州城的血仇在先,我还会给达戎人统一太平的好日子过?”
卫戈一怔,立刻意会,皱眉道:“含宁?”
林晗缩回车内。帘幕垂落,他便肆无忌惮地在卫戈唇角亲吻一下,堵住他未出口的话。
“剜了贺兰稚的眼睛,让他做个废人,再放他走。”林晗靠在铺了锦缎的围屏上,懒懒地吩咐,“达戎四部民心要向着谁,我不想管了,让他们两兄弟带着手下争吧。若泽草原这滩浑水,越乱,对大梁越有益处。”
聂峥隔着帷幕长叹道:“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