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自陈很是恳切,息慎听完,神情略有松动,拧着眉毛叹息:“含宁如今在燕云军中当差?”
林晗明白,他这是不放心自己的身份来历了,忙道:“望帝宫一事,舅舅想必知情的,丞相他……”
息慎遽然盯着他,双目厉如鹰隼,瞧得起林晗脊背发冷,几乎要摔了茶盏。
“那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林晗抚上脸颊,垂着眼睛,闷声道:“那夜宫变,我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受了不少伤。丞相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几月,脸上长不好了,便留了疤。”
息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双眼微眯,从林晗三言两语间提炼出事情的“经过”。
望帝宫宫变,林晗死里逃生,几月来下落不明……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大臣另择新主,裴信找到林晗,朝局已成定势,为防天下大乱,便只能让林晗隐姓埋名,藏在燕云军中。
“好孩子,”息慎嗓音柔和了些,眉宇间颇为怜悯,长叹道,“你受苦了。”
林晗端稳茶盏,心头松了口气,无奈道:“做一遭皇帝,哪里苦了。倒是宛康百姓,不但遭受兵燹,还遇着饥荒。”
息慎略有动容,道:“宛康的情势,我有所听闻。只是前段日子跟丹朱部交战,腾不出手,才一直未能出兵。现下凉州军大胜几场,丹朱部有败退的迹象,增援宛康的事,就在这几日了。”
林晗惊喜地站起身,道:“太好了!还有几日?”
息慎笑眯眯的,眉眼间挂着暖意:“前两天派出了斥候,等探明了情形,就该出征了。宛康是座坚城,挺过两三日不在话下,含宁不必太过担心。”
话音刚落,房门笃笃地响了两声,便听门外有人轻声唤息慎,说有军务要他定夺。
林晗得了准讯,心中安稳不少,便不再叨扰,正欲出言告退,息慎便抢着开口了。
“今日天色已晚,燕云军不如宿在凉州,等过两天一同往宛康去。”
林晗昼夜不停地跋涉,此番定下心神,始觉出困倦,感激地应了声。息慎叫来一个属官,千叮咛万嘱咐,让人好生招待燕云军。
“舅舅今日无暇作陪,等明天谨儿回来,再同你们兄弟说说话。”
林晗对着至亲长辈,一时乖巧了许多,点头道:“都听舅舅的。”
息慎慨然一笑,仍是有些不舍,亲自把他送到太守府外,临走时,站在白石阶前长久地目送。自从七岁离家,林晗甚少被至亲长辈关照,没体会到几分温煦的亲情,息慎如此热切相待,着实令他意外,一路上回味许久,越发不知所措。
他手下拢共才几十人马,便被安排在邻近太守府的住处。春夏两季白昼渐长,用过晚膳,天边仍旧霞光万道,聚着大片火烧云。林晗记着当初照拂过他的胡姬康姑娘,便带着韩炼出门,绕过一两个里坊,到她酒肆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