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良久,收回指头,捻去粗糙的沙砾,道:“宛康要拿下,北受降城也不能丢。一昧靠守,行不通的。”
聂峥抬眼看着他,目光如炬。
“陛下有计策,只管说就是。我手里都是出生入死过的精锐,还不怕区区番兵。”
林晗轻笑一声,偏头对上他的目光,道:“之前翻过你的账本,前段时间得了不少好东西,藏在哪了?”
聂峥怔怔开口:“都在城中……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仔细想过,珈叶骑兵虽厉害,但这回不能避其锋芒。他们要打,咱们就陪着玩玩。自然不是用活人跟他们玩,你那帐本上除了记着金银财宝,还有不少牲畜。”
其余两人听完这番话,彼此对视片刻,皆如醍醐灌顶,同时朝林晗拜了拜。
林晗微微一笑,扬手拍了拍聂峥肩甲,看向赵伦道:“廷卓跟我出城杀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番兵不熟悉这一带地形,前几天下雪,黑水河又冻上了,我看那就很适合做战场。”
赵伦眼中激动,声音也有些发颤:“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林晗下巴轻点,示意他赶紧去办事,随即和聂峥前往城中大营点兵,各领两千人马待命。
苍麟军在几条商路上往来数月,掠夺到的财物尽数运送回了北受降城。赵伦听林晗的意思,是要放出牲畜抵御珈叶的骑兵。牛羊这类牲口,不及马跑得快,可一旦发疯,便是横冲直撞,威力不可小觑。
打仗最重要的是阵型,即便是万人之师,也要依靠整齐划一的军阵才能发挥作用。只要冲溃了珈叶骑兵的阵型,纵使万人也不足为惧。
塞外盛产蜜蜡,北受降城的府库里堆积成山。赵伦召集几百军士,火速筹备,在牛羊尾上系着丝绸,再灌入蜜蜡,照林晗之前说的,将畜群赶到黑水河畔的树林里。
做完一切准备,原野上的烟尘已是遮天蔽日。珈叶大军浩浩荡荡,宛如海啸一般驰骋而来。
林晗骑在马上,望着远处滔滔奔涌的黑衣大军,心头浮现出一股阴冷的杀意。他估量着差不多了,便下令三军擂鼓,挥旗出城,直往黑水河去。
千人军阵中响起密集的战鼓,沉闷厚重的鼓声很快顺着大地和长风传到珈叶大军边上。番将远远地望向城池,看见一路仓惶出逃的军队,连城门都没关,便料定他们是弃城逃跑,当即号令麾下疾行而去,紧追着出城的苍麟军。
林晗领着大军抵达黑水河畔,灰霾的天空飘下细碎的雪。不过一会,细雪变成鹅毛似的飞絮,纷纷扬扬,弥天盖地,落在冷硬的铁甲上。
盔甲虽能阻隔刀枪,却挡不住侵入骨头的严寒。每次穿戴甲胄,林晗总觉得很冷,冷得好似身消血融,心脏变成一滴水珠,迸出宛如蛛丝的冰晶。
成千上万的铁骑涌入河川一侧,地面山谷回荡着轰隆的雷鸣。他们将敌军诱到河岸边上,便击鼓为号,令埋伏在此的军士猛击战鼓,点燃牛羊尾,放出成片受惊的畜群。珈叶大军不防有此一招,被数量相当的牲群冲散,不得不朝河的另一侧退避。
林晗见他们踩上冰面,便指挥三军折返,沿着河岸一路厮杀。冰面光滑,哪能作战,不少珈叶骑兵在夹攻下摔得人仰马翻,倒在结冰的河面,不是被苍麟军杀死,就是被追击的战马踏死,一时混乱不堪。
林晗亲率将士杀敌,几番冲杀下来,铠甲和衣袍都染得血红,上面结了冰碴,又不断淌下暗红的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