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垂头看着二人,眸中燃着隐约的怒火:“这还要从三年前的大疫讲起……”
嘉靖末年,大疫,郡属旱蝗,群鼠衔尾渡江而北,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者。而在这千人共哭,万户同悲的时日,一对儿来自湘西的师徒却决定北上,做点儿死人生意。
然而,一路行来,这对儿师徒花光了资财,却终无所得,不得不滞留在靖江县,做起了扎草人的买卖,挣点儿散碎银子糊口。
而同一时间,一位豆蔻少女也随着流民的队伍来到了靖江县,卖身于一位富户家中,成为了一名小小的婢女。
他们原本毫无瓜葛,然而命运的手笔如此刁钻,让他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串联在一起。
“常新望,常友德,在得知了为商会起梁的十位青年人一夕暴毙之时,你们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你们发现,祖传的手艺在这时竟有了用武之地,你们曾经最忌惮的身份,此时却成了你们最为得意的倚仗。”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自作主张将春山师徒送到了靖江,也送上了绝路。寒云道人不学无术,好贪小财,是以装模作样开坛做法,孰料,却正中了你们的下怀。你们趁夜,从义庄偷运走十具尸体,自己留下一具,再将剩下的九具放置在位于茶山之上的白荡河上游。”
“砍断沿河的树木,制作简易的堤坝,让尸体暂时滞留在河床上。同时,模仿道家阵法,在上游的石穴中故布迷阵,以将罪责推到寒云道人的头上。那日,正是缠绵欲雨之时,待得凌晨果降大雨,堤坝冲毁,九具尸体顺流而下,引得沿河众人惊慌万分,而你们也恰恰身在人群之中,为自己创造了绝妙的不在场之证。”
“大人且看”,沈忘从袖中掏出一物,呈与县令,县令两指轻捻,一会儿拿近,一会儿拿远,疑惑地看向沈忘。
“这是我在白荡河上游河床中的一段雷击木中寻得的,这个布团乃是各色麻线虬结而成,正是九具尸体所穿的麻布衣被雷击木上凸起的木茬所勾连,大人可命仵作将布团中的麻线,与九具尸体所穿的衣服一一对照,即可得证。”
县令一听,那布团乃是尸身所穿丧服所成,厌恶已极,远远丢在案桌上,急道:“何不早说!晦气!”
而这时,常新望已将口中乱塞一起的布团吐出,嘶声大喊道:“大人!休要听这沈忘胡言乱语,大人案子早有论断,这沈忘欺世盗名,妄想借此案立威,大人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第34章 尸魃之祸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