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邱静岁突然看向公冶文,“我记得当初公主府宴会,你因为一只鹦鹉挑事来着。”
公冶文情绪激动地哈哈大笑,又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痛苦地说着:“父亲,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笑完,他从抽屉中拿出三个信封,依次摆开,道:“这是父亲‘死前’给我留下的三句教导,你们看吧。”
第108章
“鹦鹉学舌。”
“刻舟求剑。”
“……嗯?”邱静岁抽开最后一封信封, 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怎么什么也没有?”
公冶文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木着脸说道:“父亲临去前说让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打开, 但是那年惨案一件接一件发生,我没忍住, 结果只看到这两句不知所谓的话, 心中郁结不能发泄,最后对别人失礼了。”
邱静岁站的腿酸,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有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但是室内比院子里还混乱,全被纸张盖得严严实实。
公冶文好像看出来了她的意图,随手把椅子上的字纸捡起来,撕了个粉碎, 胡乱丢在地上:“请坐吧。”
“这些纸难道没有用了?”邱静岁在椅子上坐了半边,边说边看向陆司怀,后者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要坐坐的意思。
“从前没有用, 以后就更没有用了。”公冶文抖了抖茶壶, 发现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他坐到圆桌旁, 道, “你想说世事无法更改,叫我别白费力气了, 是吗?”
“不是。有个老先生曾跟我说过, 天命难违, 即便侥幸逃脱,也会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不过我有不同的意见。”邱静岁的话把另外两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事情必然发生,指的是受客观因素的影响,它发展的趋势是无法逆转的,就像水无法倒流一样。但是如果能对客观因素施以人力,做出改变,情况一定会有所不同。这跟你们总是将所有事情的关键归结于单个的人物不一样。你们笃信玄学的人,想法有点类似于,不去解决问题,却想解决产生问题的人。但是只要环境没有改变,问题还会不断发生。然后你们就发现,就算杀了那个人,还会有其他人跳出来承接所谓的‘天命’,因此反而更加笃信卜易的力量。”
这番话其实已经藏在她心中好久好久了,现在说起来也很顺畅,不过她还想补充几句,这也是她刚刚才想到的:“我看了许多关于你们家的古书,你没有发现一件事吗?”
“不……”公冶文今天已经得知了太多秘密,而且每一件都刷新了他对公冶家传家行事之低劣的认知,他不让邱静岁说下去,其实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但是邱静岁却不顾他的阻拦,说了下去。
“从公冶来到你父亲,对国事起卦的卦象,公冶家解读得越来越模糊。”邱静岁无情地戳穿了他想要努力维持的一块遮羞布,“公冶家的历代祖先,恐怕早就知道天书已经不能完全做准。但是为了家族,他们宁肯提供似是而非的解读,让世人都以为是皇帝执行不到位而灭国,哪怕生灵涂炭又何妨,公冶家的名声仍旧丝毫无损。”
甚至还会被大众会有的马后炮理论奉上神坛。
如果邱静岁猜测的是真的,公冶家的罪过可谓罄竹难书。
过刚易折,天资聪颖又才学过人的公冶芹,在得知这样血淋淋的真相后,宁愿舍弃家族也要假死出逃,也就能说得通了。
“别说了……求你了……”
“刻舟求剑,意思便是如此吧。你父亲知道,天书便如同那道划痕一般,早晚会变成一本废纸。”邱静岁看公冶文极度痛苦的样子,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起码,公冶文尚未参与其中,也不曾犯过什么大错误。
同时,她也意识到,公冶文在众人口中也是玄学方面的一位天才,他父亲得知真相时遭受的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们需要见你父亲一面。”陆司怀一直沉默地等到邱静岁的话说完,才说了一句。
公冶文手抖得不成样,明明知道茶壶里没有茶水,却又提起来往杯子里倒了一倒,可见他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
“我哪里知道他在哪里,我宁愿他死了。”在严重的打击过后,公冶文心底的恨意开始滋生。尤其对知道所有真相,却又一走了之的父亲,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他当面质问,“他宁愿见你们,也不愿意回来看看我,在他心中,对公冶家早就避之不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