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她的内心如何祈盼,陆司怀都毫无感知,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你怎么能这样……”邱静岁发现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唯一能说出口的,居然是这样毫无作用的废话,“怎么能言而无信……”
她抬手捂住双眼,缓缓蹲下来,她以为自己应该会流很多眼泪,但事实是指间却是干燥的,没有水意。她将手放下,交叠抱住自己的双肩,嘴里喃喃地说着的,仍是方才两句没有意义的话。
“你总算体味到我的感受了?”陆司怀却没有真的走开,他见邱静岁着急,便倒了回来。
他看邱静岁嘴唇都白了,抬起头也只愣愣地看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和平时机灵又气人的模样判若两人,心中的气倒消了下去,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会儿邱静岁便明白了,她蹭地站起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又耍我,又耍我!”
陆司怀前两天收到吴景的来信时,上面不仅记述了钱文生的招供,而且吴景还主动询问起崔宓的情况,并提醒他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他婚事的阻碍。
虽然不知道吴景是从哪里得来的经验之谈,但陆司怀一想却又觉得极有可能发生。他本是想等一段时间再同邱静岁见面,到时候她的情绪应当已经平复了,没想到今天一见,邱静岁虽嘴上否认,但心里仍是太过在意这件事,甚至让她对婚期抵触起来。
偏偏她不但嘴硬,而且心中也完全没有做好正面面对崔宓一事对她造成的影响,陆司怀不想让她钻牛角尖,可邱静岁又一根筋似地执迷不悟,说不得只能用言语刺激一下,好让她警醒警醒,直面内心,把实话说出来。
以她一贯的性格,知道自己被设了陷阱,就算当面忍气吞声,事后也一定会做些小动作试图把场子找回来的,但是于他,这些小动作反而有趣,又怎么会惧怕呢?
不过他这次可料错了。
被骗了的邱静岁,没有跟他置气,而是伸长两只手,一把挂到了陆司怀的脖子上。
陆司怀也是被这突如而来的亲近惊了一下,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把人吓成这样。
邱静岁把脑袋紧紧地埋在他肩上,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是崔小姐,她用这种方式诉说自己的绝望,我没有办法视若无睹,我不该如此轻易地更改已经定好的婚期,总是叫你一次次包容我的任性,你不要生气了。”
这几句话像是一把熨斗,把陆司怀的心都给熨地又软又平,他抚着邱静岁的长发发尾,微微偏头,在她额侧轻轻吻了一下:“嗯,但你要改正,以后不要去担负别人的不幸,不管是崔宓,或者是之前、以后那些因五行命属遭遇意外的人。”
“嗯!”邱静岁回答的很用力,“我会调整心态的,以后就把矛头对准罪魁祸首,不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
“那婚期呢?”
“说好了是月底,就是月底,不变了!”
“果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
——
朝政繁忙,禹城贡品一事,真算是再小不过了,要不是因为涉及国泰公主,皇帝都不一定会过问。
事情的是非对错一目了然,但解决问题的方式,却不能像是抹平香粉一样,完美无瑕。时空的不可抗力,人能力的有限,思维的局限,通常会影响一个人的最终选择,导致最后的结果,极大可能不那么尽如人意。
但只要矛盾的双方有一方或者两方愿意退让,只要不影响其他人,那无论怎么处理,只要当事双方认可,事情即为终结,别人再说不出什么闲言碎语。
禹城之事,虽然公主占理,但当地民生却不能不顾忌,所以现在皇帝应该是陷入了两难。不过要想解决,却很简单,皇帝或公主哪一方主动舍弃权利即可,出于君臣父女尊卑之别,这个退让的人选,自然只能是公主。
这个道理,邱静岁一个旁观者都能看清楚,更不用提皇帝和国泰公主本人了。如果没有自己那一顿刺激,相信国泰公主即便再委屈,转过年来,也会第一时间选择名声上对她最有利的做法。
然而多亏自己把功夫做在了前头,国泰公主的气应该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一时半刻应当低不了头。
不出所料,不管朝堂上、京城里,言官、百姓们如何议论指责,国泰公主那边确是消息全无。
她的沉默更加激怒了御史们,他们不遗余力地,从各种角度对国泰公主大加批评,接连上疏,以为皇帝应当对不懂事的女儿施以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