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秀拉着她一路走到傅家马车边,身后跟着一串丫鬟小厮的小尾巴。
傅鸣清坐了车夫的位置,也正在看着城门那边,车如流水马如龙,直把人看花了眼。还是旁边人提醒,他才发现两女,彼此点头致意后,他低了头,说:“国公夫人回京,怕是有大事要办。”
这纯粹是废话了,邱静岁问:“是什么大事,傅公子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猜也不难猜,”说到这,他看了邱静岁一眼,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说道,“我想大概总是为了儿子的婚事吧。”
“是这样……”邱静岁也垂下了头,无意识地点了点脑袋。
一时间没人说话,刘茂秀还是有眼力见的,也不敢随意开口,直到远处的人群中跑来七八个十六七的小厮,冲傅鸣清叫着“公子”,才打破了沉默。
这是傅家派来迎人的,或许是难得有见小主人的机会,小厮们殷勤得很,将傅鸣清团团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谄媚地献着好。
偶然间有人说了一句:“凤鱼姑娘可见天打发人来打听,叫您回来了务必去囊秀戏楼坐坐……”
傅鸣清脸色涨红,气得原地跺脚,一时叫小厮闭嘴,一时又想对邱静岁遮掩几句,不想身旁的两女见情况不对,已经回去了。
再大的排场也有摆完的时候,她们还是赶着时间回了京,家里忙忙碌碌,一看就是在为哥哥邱禹白的婚事做准备,不过好歹刘茂秀是客,所以刘氏还是腾出晚上的空好好接待了一阵子。
引得全府上下重视的婚事,却似乎与当事人并不相干,邱禹白早出晚归,一概杂务都交给了别人经手,邱静岁作为妹妹,更是像个旁观者一样。
她对邱禹白和宁川郡主的这门婚事,既不热心,也不反对,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帮忙筹备什么,京城这地方,就跟上了咒似的,一回来就感觉精神绷得紧紧的。尤其是想到公冶芹的话,她只有不足三年的时间可以利用,便立时觉得身后像是有豺狼虎豹追赶着似的,回来的第一天晚上竟然一夜没睡着。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公冶家浑身上下都还满是秘密,要想准备应对祸事之法,必须得搞搞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二天,她抛下刘茂秀,从自己的藏书开始,把家里所有书籍翻了个遍,可是关于公冶家的记述却都少得可怜,即便有,着重描写的也都是他们家在历史各朝代中偏政治性方面的内容,而推演卜算的部分,绝大多数都是记述的千年前的公冶来,神话色彩浓厚不说,各个版本还有很大差异。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跑遍了京城的书局,好在翻到了一本公冶家旁支后代为夸耀祖宗而撰写的“公冶来传记”。
抱着书生啃了四天,虽然书中仍然有大篇幅神化公冶来的描述,但是有些细节却是其他书籍中没有的。
比如:公冶来是南方人,更确切地描述,他出生的位置比较靠近卫国公镇守的诸南,气候多雨潮湿,蚊虫无数,因此虽然土地肥沃,但人口数量一直上不去,民众的教化程度也比中原地区要低很多;其次,她原本以为传说公冶来不事耕作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书中不但强调了此事,而且给出了族谱上一位名士对公冶来的题辞来印证这一说法;第三,就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二十四节气,是公冶来一次性提出来的,没有推演过程,没有发展修改,像是从自己的布口袋掏东西一样,轻而易举。
闷头想了一天,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刘氏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说这段时间要带邱静岁多出门走走,名义上是透气,结交朋友,实际上打的就是相亲的主意。
她推来推去,消极的态度引得刘氏大发雷霆,迫于无奈,邱静岁只好去应付,不过她每次都拉着刘茂秀,对方想着能出门玩耍顺带增长见识,多数时候都愿意做陪。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早,甚至早的有点诡异,而且不是雪星子,简直是鹅毛大雪。
在衣不蔽体的百姓在喊“贼老天”的时候,肉食者发出了“瑞雪兆丰年”的感慨,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场雪也不过就是开宴的一个借口。
邱静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和刘茂秀一起出门,顶着刘氏嫌弃的眼神,往周王府去赴赏雪宴。
银装素裹的大地,像一张天然的素描纸,世间万物都能成为在上面留下自己独有痕迹的画笔,或许害怕被记录下来,纷乱的声音都仿佛自觉地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