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渊摇摇头,朱不辞在最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了。
文娘看过去,古井无波的眼浮露一丝慈爱与怀念,用以往哄朱不辞的语气说道:“我说,我杀了你父亲,也杀了众多反对我的人,其中还有一向疼你护你的祖父。不辞,其实我本想推你做上家主之位,可惜你偷偷离家,以至我叛变之时名不正言不顺。若你在,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我离家是因为……”朱不辞眼睛通红,紧咬下唇。
“娘知道,你离家是为了我。你偷了信物,私取地图,千里迢迢来此,无非就是因为娘说的那句‘我想家了’。好孩子,你说得好听点是孝,说得难听些就是蠢。朱问安不择手段想挤进道域四家之列,外并玄门小户,招惹众怒,内里明争暗斗,又如履薄冰,你若是花点心思观察局势,朱氏的大门你是一步也不敢迈出去的。”
朱不辞按着胸口,心脏还在鲜活地跳动,可他像是快要死了,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浸在了水里快要窒息过去。
店家抚着店小二被踹的心窝语重心长道:“我明白了,你的蠢是像那一边呢。”
朱不辞抬起头,那双眼仿佛被烈火烧透的木炭,干涩、焦枯、拧不出一滴水来:“你说你记挂外祖父和哥哥,我便想着帮你来看看,可是娘,从你说‘你想家了’开始,你就在骗我了吧?你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朱不辞动作僵硬地转头望着店小二,眼神空洞洞的,“你和船夫是合伙的?你让他带我早一步进来就是为了杀我?”他哽咽片刻又道,“你说,你要与我促膝长谈,叫我戌时后待在厢房里等你,可你骗我,你是我哥啊,你骗我。”
店小二撇撇嘴:“兄弟同归,这不对吗?促膝长谈,你死了也可以促膝长谈的。”
“是,是我太蠢了。”朱不辞站起,身形摇晃,他是被江浪倾覆的独舟,原来舟上从来只有他自己,再无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