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齐滺这样迷茫的样子,萧楫舟只觉得心顿时痛了起来。他下意识抓住齐滺的手,唤了一声:“阿滺……”
齐滺转过头来问他:“文殊奴,我常常在想,天下是什么,帝王又是什么。可我想了许久,却总是想不到答案。”
“天下,天之下的万事万物皆是天下,山川河流在天下,世间生灵也在天下,这天地间的每一样东西,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是天下。这样沉重的天下,真的是一个人可以扛得起来的吗?”
“所以,先是周天子有了分封,延续王朝八百载,让诸侯与天子共治天下。可是结果是诸侯征战不休,八百年春秋,战火一日不绝。”
“故而到了大秦,始皇一统天下实行郡县。然则天下王土均归帝王所有,臣子沾染不到半分。故而臣子为了私利掠之于民贪赃枉法,诸侯在乎治下百姓的死活,臣子却不在乎。”
“大秦灭绝,大晋得立,高祖行郡国并行制,以解决分治天下的难题。可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诸侯王林立,国内战火不休。”
“故其后北晋又行郡县制,经大齐、南北二十七朝,郡县制再无更改,沿用至今。”
“可是实行了这么多年的郡县制却从未有人能够解决郡县制的大弊——刺史、郡守、县令皆为牧民者,可牧民有方得到的利益却远远不如压榨百姓的利益,故而贪墨之风年年不绝、代代无止。”
“我从未管过贪墨,只因我明白何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管得太严,贪墨之风未必可止,却容易误入权术的歧途。”
“但现在我明白,我错了。韩非子早就说过,‘法’‘术’‘势’都是‘帝王之具’缺一不可,是我自己因申不害变法失败而不喜术治,又因慎到主张无为而治而忽略势治。三者合一方为法家,我却独独只在乎法治。偏听偏信,近乎误国。”
齐滺一遍遍地重复道:“皆我之过,皆我之过……”
齐滺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差点把萧楫舟的心脏都吓出来,萧楫舟连忙抓住齐滺的手,说道:“阿滺,我这就让侯七将临安县令与余杭郡守都抓起来,我们不钓鱼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