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伦斯一边伸手给他把睡得乱七八糟的衣领理整齐,一边说:“今天陪我到费斯城去一趟。”

是陈述句。

克拉伦斯很少向伊莱提出什么要求,小时候他自觉自己是哥哥,要照顾伊莱这个弟弟;长大后他觉得伊莱太忙,不想变成伊莱肩头的又一根稻草。或许就是因为他提得少,只要提出来,伊莱似乎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这次也不例外,毕竟去费斯城只是一件小事。

伊莱打着哈欠收拾好了自己,一上马车倒头就睡,反倒是熬了一整夜的克拉伦斯看上去神采奕奕,在伊莱跟着马车摇晃要倒下来撞到头的时候,还能眼疾手快地伸手垫一下。温热的呼吸扑在手腕上,与手心接触的脸颊却没什么温度,克拉伦斯看着沉睡的伊莱,心还是沉了沉。

放在过往,伊莱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得这样沉,他应该在倒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清醒了才对。

克拉伦斯忍不住想:伊莱昨晚是多久说要睡觉?是天刚刚黑下去的时候?还是晚霞还挂在天上的时候?

很多事情一旦生出疑虑之后就能够找到许多苗头,那些因为太忙而忽视的细节一点点出现在克拉伦斯的脑海里——在夏季依旧冰凉的指尖,总是苍白的唇角,蝴蝶翅膀一样单薄的脊背,过长时间的睡眠。

每想起一个,克拉伦斯就要从骨头缝里生出一阵凉意。仔细想想,这些异状都是在马修来到科尔山之前就出现过的,只是他把身心都扑在冶炼厂和炼金工房,连洛浦家的继承人教育都暂时搁置,更没有余力去观察那么多。

他为了梦想在前进,又好像确实很有天赋,遇见的困难总能在努力之后克服,于是他看见伊莱在另一条路上比他走得更远,看不见那条路上到底有多少荆棘。

克拉伦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第一次没有在这种近乎孤身一人的状态下去想冶炼厂和炼金工房的进度,而是给伊莱换了个能睡得更舒服的姿势,从暗格里拿出相对于这个季节有些太厚的毯子,铺在伊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