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樊腾的少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只靴子,麻利地穿回脚上还不忘回嘴:“吴丽娘你才多大点儿,天天‘老娘老娘’的,跟谁学的泼妇行径?”
丽娘冷笑道:“你想见识下真正的泼妇吗?”
樊腾嘁了声,他生得人高马大,两臂健硕,小小船只都被他衬得更加拥挤了。他往码头望了望,回头问道:“欸,这码头怎得这么多人啊?是哪家漕帮?”
他对面坐着的青衫少年头也不抬地道:“常家水寨吧。”
樊腾惊奇地骂了声操,赶忙回头去确认,发现码头泊岸着的船只上的旗帜确然缀着大大的“常”字,目光陡然崇敬无比:“神医没想到你不仅医术神,还是个神算子啊?眼皮子都不抬就知道是哪家,干脆当摸金校尉去得了!”
“然后被通缉到天涯海角吗?”被称作神医的青衫少年游清渠啼笑皆非,“我说你好歹也把眼神从刀柄上转一转,关注下江湖上的新鲜事儿吧,如今常家水寨在靖河沿岸呼风唤雨官府来了都得给几分薄面,春山外脚下卖松糕的小姑娘都知道!”
樊腾不满地道:“你就吹罢,那小姑娘字儿都不认识还知道什么水寨呢——”
“欸,看着不太对劲儿啊?”丽娘盯着码头攒集的越来越多的人群看了会儿,毫不客气地跨过樊腾拦截在中间的大腿,对斜靠在舷窗边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少年少女道,“阿晚孟孟,你们俩眼睛最好使,那群乌泱泱的人里头是不是有个穿嫁衣的姑娘啊?”
少女着天水碧色衣裙,挽最寻常的发髻,额前饰了颗晶莹的玉坠,远山眉下一双狭长瑞凤眼晕出晨起时江面笼雾的冷丽颜色。她闻言站起身往人群中看了眼,神情淡然却笃定:“是。”
那新娘足量尚小,红盖头不知被谁挤到哪出犄角旮旯,发丝从高髻中争先恐后地散乱开来,双手亦被两名矮个男子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她泪水扑簌簌地滴落到胸前,而周边围着的人群皆恍然未觉,只顾卖力叫好拊掌,好似她所有的挣扎都只不过是猫狗的小打小闹,将利爪捆绑住后便会乖顺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