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繁垂下眼眸,咳了两声。林不栖兴致盎然,好似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随后蹲下身,用长者的教导口气同她道:
“阿嫣,你要知道,不是男人不可信,而是你看中的这个男人,同其他男人都不相同。
“他肩膀上负担着西境全线,负担着南虞百姓的生死荣辱,他选你,则背千古骂名,不选你,虽在情理之中,但恐怕阿嫣你,便要在往后余生的每一个午夜里,重温着被他抛弃的痛苦。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阿嫣?就连这样,你都不肯回头吗?”
梅落繁听了这话,转头看向他,过了一会儿,低低地笑出声来,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自嘲,她说:“阿嫣,阿雁,你在叫谁呢?”
林不栖脸色一变,梅落繁形容狼狈,容色却悠远,好像她此时并未沦为阶下囚,而是仍旧坐在春华殿临摹庾信的赋,或者同宫女下一局没有定论的棋。
“我从前并不相信,我们之间有血脉相连。但是直到今天,我却明白了。”
她抖了抖两侧动弹不得的手臂:“你做这些,折断我的手臂,让我不要一根筋,否则便要吃苦头……”
她眼中好似蒙了层散不开搅不尽的灰雾,用下半身勉强支撑着自己抬起头来,无畏地直视着那双同自己相同形状的眼睛。
“你究竟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把这些话,说给那个,从梵陇神教众生的尸体中爬出来的罕沙听?”
“够了。”林不栖迅速打断了她,“不要以为我对你好颜色,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梅落繁在齿间繁复咀嚼了“为所欲为”四字,笑着从喉咙□□发出一阵重咳,好像要将心肝脾肺一道呕出,缓了片刻,哑声道:“有些事,我来到中原后,便刻意不再回想,但我不是不晓得。
“没能阻你,是我无能。但既然你了解我,就好像了解自己,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乖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