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虽然叫人生惧,语气却仍旧平和,张应不以为意,坦然说道:“阿姊不也瞧出了吗?这是瓮中捉鳖,就等着我去呢,否则以小辉姊姊的手段,哪里有这样明显的纰漏。可惜了我竟没瞧出来,真着了这道。”
“只是阿姊,我是真不明白,为何……他们到底可怜啊。”
张海月冷笑道:“他们是可怜,可那是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她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的心肠到底太软了,应娘,你该把自己放到天下的位置上看。你是我的妹妹,是张家的女儿,是皇后,那么你便要将得失放在首位。不仅是你的得失,还是社稷的兴衰。百姓和天子,那就是水中的大鱼和小鱼,游动间小鱼总是依附大鱼,跟随它的转向而转向。”
“今日我只是因为一时的怜悯而对她进行了抚恤,他日难道就不会有更多人被逼着如那徐氏女一般,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赴死呢?你得知道,他们后头打的什么主意,什么意思。”
张海月慢慢站起身来,无奈道:“她是殉节而死。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战事方毕,国中能成军的男丁死了大半,更不提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旦殉节的风气开始流传,那么谁也阻挡不了这崩塌的态势。百姓们眼里是望不了那么远的,当这些节妇成为私产,正当龄的女子没有婚配,那么谁来产育新的男女,谁又来稳定大局?”
“朝廷其实并不需要那许多不受控制的乱民,战事已经杀死了一部分。”
张海月眼中带了些怀念:“昔日我还未曾进侍的时候,也常常跟着阿耶大兄去打猎,偶尔能活捉上一二带崽的野兽,那便便送到家中养着,熬着。是啊,哪怕是野兽,是狼,是虎,带上了绳索禁锢,它也会乖顺下来。”
“有了妻子,便会有孩子,有了孩子,那便要养孩子,等到长成,再娶进新妇来再有孩子,便套牢了,是那囚笼里的鸟,蒙眼拉磨的马。当他们有了盼头,为生计奔忙的时候,也便削掉了爪牙,真正被驯服了。”
她意有所指:“把目光放出去罢,应娘。从前你是闺阁女眷,以后便不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