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今日, 他才明白李无疏为何要让他回山闭关, 单纯的恨意无法助他报仇, 须让那恨意沉淀为粗糙的砂砾, 才能磨砺出强大而锋利的自己。
李期声为他的剑取名克己, 正是这般用意。
他将应惜时逼到崖边。剑指仇人咽喉时, 他及时收住了剑势。
“为什么?”
少年人都喜欢问为什么。做好人没有原因,做坏人却一定要有理由。
但应惜时哪有什么理由?
生而为人这件事,本身就没有理由。
应惜时睁眼看他,一言不发。
李刻霜抑住恨意,追问道:“你如何面对你同门那么多弟子?如何面对李无疏?你们相识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下手……”
应惜时侧过头,同远处的李无疏遥相对视。
李无疏一身新伤旧伤,七成是应惜时所为。他在一次次重创李无疏时,可曾有半点犹豫?
“你动手吧。”应惜时说。
李刻霜一咬牙:“你别以为我不敢!”
应惜时微笑道:“因为你我相识一场,你就不忍下手杀我?你太微宗上下二百九十四位同门在天之灵,焉得安息?”
剑梢在他颈边颤抖不止。
正在李刻霜迟疑不决天人交战之刻,背后响起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
“霜!你、你还活着——”
他一回头,是江问雪领着江卿白找上山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脸沉郁的白术。
江卿白先是一眼扫过李无疏和阮柒的身影,才看向崖边的应惜时。
夜风将许许多多的落叶卷起,拂过江卿白的衣摆。应惜时想起他那招“荻花飞渡”,摘叶作剑,剑意交织。他觉得那是《莳花二十一式》当中,最好看的一招。
如果说温吞如水的“生死针”不够与他匹配,那通识《补天鉴》的忍冬,够不够与“凭虚剑”比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