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沽酒妇人, 着清一色的裙衫,挽着熨帖的堕马髻,相容迤逦, 正在娴熟地招揽酒客, 当下见着郦老带着两位年青人过来,沽酒妇眸底微微浮泛起了一丝讶色, 但明面上并不显分毫,依旧是温良恭谨的面目, 做出一副延请的仪姿,将郦老和温廷安、温廷舜二人,逐一请入了酒肆。
温廷安弥足好奇酒肆的格局与造相,不由拿眼四处多番探看与打量。
与洛阳城常见的彩楼欢门、朱帘绣户的酒楼不一致, 这一座酒肆, 光从造相观之,便是显得格外低调。乌木漆油,贯穿了建筑的始终, 一张无名的朱色酒幡飘摇在低空之中,像是一片平静晦暝的海面之上, 所撑起来的一艘筏舟。反观里首处,便是那四四方方的天井,设有四层临窗小楼,一条回环屈折的主廊,横贯其中,氛围根本谈不上喧阗,但也绝对不算清平,温廷安徐缓地行乎其间,便是能够切身觉知到一种「闹中取静」的意境在。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弥足好闻的酒曲香气,还有从博山炉之中,所泛散出来的一缕缕雾白的檀木烟丝,它很好地中和了酒曲之中,原来先有的那一丝膻气,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阵沁人心脾的柔质香气。
酒肆之中的那一缕醇厚的香气,若即若离地,慢慢地缠在了温廷安的鼻腔与掌心当中,她本是略微绷紧的神识,此一刻徐缓地松弛了开去,忽然觉得很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这般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迎面行过来的酒倌,大多打扮得很是寻常,一派酒倌的古朴陈拙造相。他们各人看到郦老之后,俱是温谨地颔首见礼。
见郦老捎着两位客人来,众人俱是有一些好奇与纳罕,毕竟在过去十余年当中,郦老极少会带外客来。郦老亦是极少结交友朋,这么多年以来,多有走动的友朋,至多只有吕氏大族的那位老夫人。
一时之间,来来往往的酒倌和跑堂的,俱是朝这两张很年青的面孔凝睇而去。
他们率先便是看到了温廷舜。
仅凝一眼,众人俱是显著地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