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过一个冲动的念头,这官她不当了,她想抛下一切,跟着温廷舜离开,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吃糠咽菜也好,颠沛流离也罢,她都无怨无悔,甚或是说,甘之如饴。
她对自己目下的处境陡觉迷惘,不知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究竟为的是什么,坐上了这般高的位置,堪比大理寺之中的王座,她感不到预想的喜悦,她并未获得真正的、充实的快乐。
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为自己遮风挡雨近十七年的家人,她竟是保护不好,要让他们陷入这般流放千里的境地。
——温廷安,你除了写漂亮文章,还能做什么?
——到头来,你原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简直活得一败涂地。
待至烛泪堆叠,时交午正初刻,温廷安适才将这一份奏折施行下去,半个时辰以降,以涉权私察之名义,她率领衙门一众捕快,前去抄封崇国公府。
洛阳城上空,乌云蔽月,掣雷游弋于东隅,穹顶适时滚落下数道闷雷,天地之间,骤雨凌乱,凛风狂舞,空气之中弥漫着一场闷潮溽热的雨雾,瓢泼疏雨浇洒于崇国公府的朱红铜门之上,万籁鼎沸的晌午,一众佩刀官兵终于撞开府门。
伴随一阵亢奋、急促、混乱的槖槖靴声,府内随即响起接踵而至的女眷尖叫哭喊,刀剑相击之声、物什破碎之声,众声杂沓,此起彼伏,气氛晦涩而浓重。
温青松本是在崇文院歇养,那新上任的管事很快前来禀报,说国公府被大理寺抄封了,温青松颇感匪夷所思,他是堂堂两朝纯臣,素来拥护太子,自诩政绩赫赫,从未做过有愧于君上与苍生的事,怎的会遭致抄封,他也听着了府内的狼藉动响,一霎地怒不可遏,问是哪个狗贼带人抄了他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