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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你一句我一句地胡扯着,战贺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揩了揩眼角的泪,惊喜地唤了声“是吗”,欣慰地瞥了自己一眼,口中还念叨着“苦了一辈子总算是有福了”诸如此类的话。
再后来,他看到那矮小黝黑的男人笑呵呵地回来了。男人先问了声旁人为何自己还没有跟着李成煜走,听到解释后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战贺颐又听到旁人劝他爹趁着年轻时再多纳几房妾,免得将来没子孙延续香火。只有听到这话时男人才来了劲,一双手在纯金的拐杖上搓来搓去,仿佛是真担心自己后继无人。
战贺颐歪了歪头,麻木无感地听了许久。他没戴书生帽,也不知那帽子被放到哪里去了,脑袋正嗡嗡地作响。
他眼下只知道自己身上有些冷,嘴唇也被凉风拂得干到起了皮。哆嗦着咬了咬下唇,竟察觉不到一点儿疼。
若问世间有什么恒古不变,或许答案也只有人心贪欲了吧?
他现在竟由衷地感谢这些人,感谢这些人从未改变,好让他离别之时心中并无一丝愧疚。
“……谢谢你们养育我至今。”
战贺颐撩开长衫,“噗通”一声跪在了土路中央。尘烟肆起,他脸色苍白地对着那些贪婪的恶鬼们一叩首,断了自己对亲缘的最后一点念想,“这份恩情,今日便两清了。”
他给出了最后一点善意,可甚至无人愿意应他一声,那群人重又分配起了财产,根本无人在意他现下是死是活。
好像在与金银珠宝作换的那一刻,战贺颐就在人间被彻底抹除了。
到头来,他还不如干脆如同流云一般销声匿迹,在天上飘得久了还要被人骂挡了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