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媞用意深远,她明白,也甘愿赴死。
头上珠串颤动,贺媞睁开眼,寒芒逼人,呵笑道:“奇了,难得有此机会,你不杀我?”
“弑君之名,我一个遗臭万年之人再承受不起了。”李怀疏惨淡地笑了笑,她瘦削的双肩隐隐发颤,似是在缓忍伤痛。
十数年前,郑毓身死,崔嫋如日中天,后宫一片乱象。
贺媞连夜急召玉台卿李元昶,命其演卦,但李氏族中生变多时,凡男子者皆不可继承玄眼,府君也不外乎。
来的是个粉雕玉琢似的女孩,乳母牵着她,口中唤她观音奴。
观音奴年幼个矮,生得一双短腿短手,入殿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奶声奶气地“哎哟”一声,惹来众人哄笑。她天真烂漫,不知何为局促赧然,脸蛋蹭着乳母,也望着众人咧嘴笑,下一刻却被毫无耐心的爹揪着衣领丢到了贺媞面前。
朝野咸闻,李怀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年演卦之事她又怎会遗忘。
贺媞猜得到,承受不起弑君之名是其次,她不杀她,定然也是在为沈令仪考虑。
出来时正值黄昏,大雪方霁。
马车艰难在雪道上前行,贺媞隔帘望着远处白雪覆顶的山脉,喃喃道:“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她们约在这大雪之日见面,赐一杯酒,送一盏茶。
都是顾虑万千心思深沉之人,知道对方居心叵测,却仍赴约而来,用茶,也饮酒,将生死置之度外,也笃信自己此行必有所得,这很难不说是掌权者猜度人心的默契。
李怀疏将毒下在煮茶的水中,两人同饮,以消贺媞疑心。其实解药涂在了掀起炉盖的帕子上,她为臣子,煮茶奉茶一事自当亲为,再顺手用些糕点果子,毒自然就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