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的示弱能让多疑者自以为有能力重新摆放山河中的棋盘,他为求稳妥必定要保证斩草除根的人选出自亲信,玄卫若是四散,那就是禁宫之中风起云涌的机会。
这个计划危机重重,却在潘彦卓游说使节成功后变成了不可不为的定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州郡官员们相信温明裳,而温明裳把信任交托到了慕奚手中。
慕奚同样不曾起身,风早已停下,披帛飘落覆雪,看不清原本的纹样。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目光仍旧落在崔德良身上。
金阶上的天子已是怒火滔天。他再度掀翻了案几,斥道:“朕不准!此等逆臣……不!此等逆犯留之何用!朕未即刻下旨判其斩立决,已是无上恩德!此意已决,不必再劝!”
若是连阁老所言都无用……朝臣中有人扼腕叹息,颓丧地低下了头。
旁侧随侍的太监心惊胆战,他犹豫地望一眼下首,正想着是否要开嗓宣告退朝,却在听见随即响起的一个声音时瞪大了双眼。
崔德良抬手摘下了头顶的官帽,垂缨滑过大红的官袍,如同清风一般抚过了胸前的白鹤。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兀自站起身,说:“那若是臣说,三州之粮草军资调动,实乃臣之所为呢?”
咸诚帝蓦地愣住,失声道:“你说什么?!”
温明裳眼睫轻颤,终于随着这一句话抬起了头。
送往各州的密信出自她手,但其中也的的确确盖有崔德良的私章。可内阁何其重要,天枢数年后可废去,内阁却是不成。崔德良此时将这话道出,其实只会徒增天子惊惧之心,并不能当真让人回心转意。更何况崔德良还代表崔氏,此话一出无异于公然叫板,他的态度便顷刻间决定了朝中世家清流一系倒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