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踩着斜阳的末梢归来, 玄铁军阵背靠被烧红了穹顶,日晕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微光缀在云端。
骗过北燕的那批善柳骑兵比他们早回来半刻,此时卸掉肩上的甲, 正帮着城中的守备军清扫门前战场。沟渠里全是尸骸,血泡肿了死尸, 泼了好些水去洗刷也抹不净血迹, 现在天还热着,不尽快处置要生瘟疫, 这是其一。
其二么……李牧烟靠在城门通道的墙边,看见有个年轻的小兵费尽力气从壕里刨出了一具尸首, 她仰面躺倒在泥水里, 手里死死攥着那具尸体身上能证明身份的腰牌。
这样的人有太多了,甚至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回那一星半点的念想的。
踏雪渐近, 洛清河跳下马, 把盔扔给了久候的近卫, 道:“怎么样?”
“城中还在清点死伤,为了不让攻城车撞门, 死在城门口的不在少数。”李牧烟抱臂, 不经意间碰到手臂上的箭伤忍不住龇牙咧嘴, “我的善柳还成, 拓跋悠只是想甩掉我们, 她来不及打歼灭突袭。至于拓跋焘, 他根本没机会越过白石河,就别谈截杀了。”
“细节容后再谈,先去休息。”洛清河边说边解下了手上的臂缚。她们肩臂上都有被铁甲压出的印子, 马上撑着一口气, 但战事结束了, 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晋城调的人应当要到了,到时候换那批人过来,回来的人别再操心了。”
李牧烟应了句,和她并肩转身回城时顺手接过了她手里拎着的臂缚。
城北被投石车砸了个稀烂,事后还要叫人修缮,暂时住不得人,只能将家眷百姓还安置在南方。
文官们在战后立马领命去点了还能用的屋舍,一遍遍清点安置完就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温明裳午间醒过一回,短暂的休息没让她的脸色变得好看些,瞧着还是煞白的。城中现在没有闲着的大夫,都是照顾伤兵的军医,赵君若看她走两步都无力,难得硬气了一回自作主张把她按回了榻上,说是有什么吩咐她去通传。
饶是如此,这么一来二去不过半个时辰,人就重新伏在枕上睡了过去。
小姑娘一面拉起薄被一面止不住地叹气,这场仗打了快三日,她睡的却还不到三个时辰,这么熬下去如何了得?本来底子就不成,长此以往怕更是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