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取下了马上的铃铛握在手中, 带一行人越过拥挤的人潮向上行去,迎客的隔间房门大敞, 穿堂风裹着香气惊掠起门前客的衣摆。
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前向着屋内的主家抱拳, 而后展臂示意身后的温明裳道:“林姑娘, 我家主人有请。”
门前还站着四五位身着短打的年轻人,他们坐在廊道的长椅上, 手里捏着一捧瓜子闲聊, 但说话间目光没有离开过敞开的大门。
这是商帮的护卫。栖谣只看一眼就明白过来, 里间一坐一站二人,意思很明白, 让来客的主家自己进来谈, 若是不放心, 可以带上信得过的侍从, 但只能一人, 否则就是没了谈生意的诚意。
她斟酌了须臾, 退了半步站在赵君若身后。这个动作让小姑娘眼中顿时流出一抹愕然,但此刻明显不是问话的时机,再惊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温明裳在迈过门栏前侧目看了眼停驻的栖谣, 在广袖遮掩下点了点赵君若的手背。对方霎时间了悟, 重新挂上了一幅垂目不言的面孔。
房门在她们入内后被引路人合上, 金铃坠在门前,随着穿堂风微微摇晃。
温明裳摘下帷帽递给赵君若收好,从容地走到对座空置的位子上坐下,先行开口道:“素闻北地龙驹鸣,今日终得一见其主真容,林颜这厢有礼。”
“林姑娘过誉啦,龙某不过运道好,蒙手下兄弟不弃方得今日,刀口上讨生活的行当,统共不过为了那几个铜板,不值一提!倒是姑娘,年纪如此之轻便有如此胆识,叫人自愧弗如。”龙游面前的盖碗还冒着热气,除却体态健硕,这人生了张平平无奇的脸,身上的短打也与外头行路的走商别无二致,是丢到人堆里必然扒拉不出来的类型。若不是此刻相对而坐,没人会觉得此人就是北地最大商帮的主人。
温明裳展颜微笑,屋中的亲信同样为她奉上了一盅茶,她掀了盖,指节叩打在碗沿,道:“龙掌柜自谦了,初来乍到,若非得您青眼,在下这手里积着的货可越不了今年冬天。这世道什么行当都不易,刀口舔血也是常事。”
她吹着茶沫,镇定自若地饮了一口,赞道:“登州的君山白吧?这可是往南都难买的好货,君山白最配便是丹州窑,看来掌柜的生意做得好,茶品得也不错。”
“草草行过万里路,一介粗人,不过少时读过两本书,不敢在姑娘面前轻谈雅事。”龙游眉目掠过一刹的凝滞,但对答仍是不露痕迹,“听姑娘话音颇杂,倒是有些似自熙攘来者汇聚之地而来,如今这大梁这样的地方可不多。我观姑娘眉目,斗胆一猜,姑娘这是自东南而来?那可是个好地方,商船往来,三月烟雨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