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个睚眦必报之辈,却也并非事事退让,但碍于母亲,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后的让步。她懒怠于驳斥柳家的种种,人至察则无徒,朝堂之争,立场之别,只要心里尚存些为天地立心之念,她退一步也无不可。
说话间已近内院门前。皓月清辉铺陈满地,好似霜雪。
“刀兵相向也好,缄口不言也罢。”洛清河站定了身子,低声道,“明裳,如今你身后倚靠的,是洛家。”
是她洛清河。
温明裳眨了眨眼,转念便明了过来她所指的是什么。
从前柳家人想用她却又畏于崔德良的阁老之名,但同为簪缨世族,崔氏世代文臣,以礼为先,当的是君子之行,是以崔德良代表不了整个崔家,也不能为了师徒之名与同列五世家的柳氏交恶,他还要用人。
但洛清河不一样,洛家从来就是孤军,她们不需要任何的名利相交。
洛家人重情,也护短。名与命皆可抛却,只要心有牵挂者平安。
若真鱼死网破,柳家也要掂量一下,能否从洛清河手底下把人抢出来。咸城帝乐于看见洛清河污名加身,不论后世人如何书写战功二字,无爵名不能入史,乖戾嗜杀之名已存,百年后又有谁还会记得这一代忠骨。
制衡斡旋,内斗撕扯,皆是帝王心术。
“来日,你与雁翎的身后是我。”温明裳在踏入院门之前伸手过去圈住她的腰,许诺道,“柳家奈何不了我,这是一局下了数年的棋,棋子或是执旗者,倾覆只在这朝夕。”
洛清河低头蹭着温明裳的鬓发缓缓收紧手臂,她喉咙微微滚动,呼吸就喷薄在耳畔。两个人静默了须臾,洛清河偏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牵挂的滋味带着种难言的酸涩,很新奇,同以往充斥在心间的滋味尽皆不同。君子皮肉下是磨砺而出的傲骨,但她甘愿在此刻为了怀中人俯首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