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河在温明裳的手撤回去后直起身,乌发顺着动作散下来几许搭在肩头, 她眉眼随了母亲的清隽雅致,柔和了为将者冷峻的线条, 瞧着本就不冷厉, 此刻眉眼低垂的模样更如此。她略微歪着头,眼里含着尚未褪去的错愕与惶然, 像是在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
温明裳站在她跟前和她四目相对,山风扫过瓦砾, 吹出细碎的轻响, 也把人的衣袂吹得四散纷飞。
“……的确不曾有人说过这句话。”不知过去多久,洛清河先一步错开目光, 她似乎还有些失神, 连带着指尖也无意识般轻擦过拇指的骨扳指。
其实尚且年少的时候, 有许多人都成抬手抚过她发顶。从父母亲族,到授业恩师, 再到那之后她于雁翎遇见的每一位比她年长的将军, 这样亲昵的举止都曾有过。他们唤着“阿然”这个名字, 掌下是少女柔软的长发, 眸中晴光潋滟……那是一种看待小辈与手足的关爱与期许。
但人不会总在少年时, 从少年人的躯壳里挣脱破壳可能也只需要一念。少年人的清风明月终会在某一个时刻画上句点, 于洛清河而言,那个句点就落在四年前雁翎的大雪里。
那场大雪逼着十七岁的小将军在一夜间担起了北境的铁壁铜墙,她站在血与火的灼烧里把铁甲嵌入皮肉, 为自己戴上了好似永远牢不可破的盔甲。
她先得是雁翎的将军, 然后是靖安府的主事人, 最后才能是洛清河。
至于洛然这个名字……那是属于尚且年少意气的洛家二小姐,初担大任的小将军的。
就算其后仍有人记得,即便还有诸如慕奚的人这样唤她,昔日的少年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更何况多数的约莫是如宗平那般,唯恐提起惹她烦心的。
他们不是不想对她说这样的话,是洛清河自己将这种种推拒在外。
世人皆知她用四年重新把雁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可无人知晓选择成为城墙的又何止是关外的那支铁骑。
还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