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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谿很清楚,现在又在做梦。

这是一家比河清巷当铺更正统的当铺,父亲站在监狱似的铁栅栏后面,收下当户送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近几年破产的富家子弟越来越多,把祖上的财富都败得精光,不得不典当为生,多半这辈子都不会回来赎买。穆知白祖上小有资产,落到她父亲手里,却也只剩下几亩薄田和这家当铺,因为雇不起掌柜,家中生意由父亲亲自照看。

她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学着,记着。

“知白啊,你还记得又又吗?”母亲突然问。

“谁?”叶谿听见自己说。

但不应当是自己,应当是穆知白。

母亲笑道:“不记得了吗?以前住我们对门的。当时你弟弟刚出生,你说不想要弟弟,想要妹妹,死活想把又又抱来我们家。要不是后来生了你妹妹,估计你都要跟着又又一家留洋海外了……哎呀,当时感情这么深,结果现在你说你不记得她了?”

这么丢脸的童年糗事,她不想记得,脑海中却依稀浮现出了小姑娘肉乎乎的脸:“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住她?怎么了?”

“她写了信托人送来,应该是前两天到的上海,打算绕道来河清巷看看我们,算算日子,后天应该就回来了……唉,难为这孩子有心,上海离这里有段路程呢。”母亲把一只小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吧。她给我们家每个人都送了礼物,这是你的那一份。”

她刚接过那只小木盒子,盯着那别致的锁扣样式出神,这些天来心里一直密密麻麻压着的阴翳竟散去不少。

母亲摸了摸她的脸:“又又回来也是个好消息,她这些年肯定见识不少,家底也比我们殷实,说不定能帮上我们家的忙。你放心,爹娘不会放任你跳进火坑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