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知道人到一定高位后常常身不由己,可是高位之人做的事情使得部分结果落到自己头上承担时,她还是会不好受。
特别,特别特别不好受。
贺佳音必死无疑,以此加剧贺氏父子矛盾;枢密院必定收复坞台川,枢密使始分其父权,龃龉既埋,贺氏集团内部裂痕生;
佳音夭折,贺经禅必对梅瀚卿转移丧女之悲,三司省权力再度更新迭代,时朝局必在九边军伍打宰执秋风下短暂浮乱,能以最快速度补上三司省第一副使空缺者,只有鞠四叔鞠引章。
初秋夜,不怎么冷,赵睦狠狠打个寒颤。她似乎看见好大好大一局棋,比此前她和谢二分析东南战局小儿科的一箭三雕计,高明出三十三重天际去。
人之境遇不尽相同,人之悲喜不尽相通,东头出殡西头娶亲,红白并行寻常事,别家新婴夤夜啼。
贺庆颉请假不上课的第六日,消息传来,贺家女去了。
彼时甲二班射课,赵睦正在帮班里同窗胡韵白校弓弦,闻讯,手上失控猛一用力,单股弓弦生生勒进拇指指节肉里,鲜血登时涌出,吓坏胡韵白和来报信的赵家护从锐丰。
赵睦似不知疼,咬牙把弦丝从肉里抽出,用干净手帕握住伤口,淡淡对胡韵白说了句“失陪”。
赵睦请假走了,弓和刚捡回来的箭支,以及胡禄、扳指、贴身水壶、护臂等用具乱七八糟扔一地。
刘启文等人好奇围过来,问胡韵白:“赵睦突然走了?这血是咋个事?”
“”胡韵白看着地上几大滴血迹,把手里血淋淋弓弦递给刘启文,心惊肉跳喃喃叹:“往日小看赵睦了,弦丝勒进手指,带生抽出来愣是半声没吭,真他娘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