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璎那时还住在大通铺,一间房里要睡十五人。
寒冬腊月时,时璎被刺骨的冷水淋头浇醒,还没缓过神来,又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直到被赶出门去,其他人才肯罢休。
她就穿着被浇透的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夜,羽睫眉梢上会结出白霜,四肢会冻烂生疮,一遇热便是痛痒难耐,最严重时,双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
时璎有次练完剑,脱鞋想将沙石倒出来,只见砸落在地的全是鲜血,足底早已烂得惨不忍睹。
后来,只要身旁有人,时璎就睡不着,被冷水浇醒后,心跳骤停,四肢发麻的感觉,她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会发抖。
“分榻,我睡不着。”
时璎没有欺骗寒止,她当真有阴影。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而同门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欺负她,是因为时璎的师父、师叔伯与师兄师姐都常年在外,门中其他长老见她资质平庸,便漠不关心,至于师娘——
时璎压根不敢告诉她,一旦她知道了,也只会动辄打骂。
视而不见的,也是帮凶,自诩清流君子,实则道貌岸然,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江湖正道,简直可笑至极,时璎比谁都清楚,折松派风气不正,攀比势利之风盛行,从根上就烂了。
赤阴宗有血潭试炼,折松派虽没有,却有每月擂台,输者不会丧命,但所承受的却更加煎熬,大部分人常常被辱骂是“师门之耻”,被明里暗里地嘲讽,在师门中抬不起头。
即便是赢者,也不能幸免,极少有人能一直胜,一朝跌落,素日里伪善的吹捧全都变成背刺的利剑,刀刀都扎在心口。
“朽木!”
“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话,时璎从小听到大。
她尚在襁褓中时,父母便双双死于疫病,幸得师父收养,才捡回一条命,但在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她都觉得,自己不配留在掌门门下,像她这样资质不佳的人,甚至不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