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想着,眉间的愁意稍稍消解了些。
……
宋温凊眯着眼想看清身边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她今日醒来眼前便像蒙了层纱布,整个世界都变得朦朦胧胧,只能瞧见事物的大致轮廓。
她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那些孩子本就因这双眼睛排斥嘲弄取笑她,如果发现她看不清东西,一定会像打了胜仗般开心。
是不是自此以后都看不清了?
宋温凊伸手轻轻抚上眼睛,平静地思考着脑中刚刚冒出的可能性。
她不喜欢这双眼睛,琥珀色,和周围人纯黑的眸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她被排斥,被孤立,被欺负。
她听到农夫锄草休息时的闲谈,他们叫她“小怪物”。
那群孩子把她推倒在地时也是这么喊的,偶尔他们会创意性地喊几个新称谓——“蛮夷”、“妖怪”、“无父无母的小野种”……
农妇倒很少说这些,她们似乎普遍更敬重某种自然的东西,害怕犯了口头忌讳。但宋温凊确实已然成了她们眼神交流间默契的没有提及的“不详”。
六岁的孩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没办法一层层剖析事物本质,宋温凊只能隐约感知到,她遭遇的绝大多数的不幸似乎都源于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瘦小的身体无力支撑她逃离,对成人之间的法则还懵懵懂懂的脑袋不能给她提供任何有效的改善处境的措施,她像囚鸟被困在了小而偏僻的村庄,遭受着来自所有人的不同形式的暴力。
是人类对更特殊的同类的施以的恶意残害。
宋温凊接收到的善意屈指可数,去年冬天死去的老奶奶是从前待她最好的人。她不会叫她“小怪物”,苍老的声音会喊出另一个称谓——“小可怜”。随后,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便搭在她头上。
是温暖的。
和身边的这个人一样温暖。
“颜竹……”
她张张嘴巴,用舌尖勾勒着这个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