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南的反应太大,好像头一回从他脸上看到这样波澜起伏的情绪,尽管是一瞬间就平息的浪潮,但段安北还是下意识往他那儿靠了靠,手心递出去,下一秒就被紧紧捏住了。
陈念南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重复:“为什么?”
段外婆看见两人握一块儿的手,“哎”了声,但也顾不上拦着:“你们那个负责领养的说你已经被别人领走了、定下了,我来晚了怎么?他骗人的?”
陈念南笑了一声。
他笑得很轻,跟以往要打架揍人时的不屑与倨傲完全不同,他就是觉得这太好笑了,太嘲讽了,人世间的事究竟怎么可以这么阴差阳错,他为什么永远会与幸福擦肩而过。
陈念南嘴角的笑就那样了无声息地挂着,指尖的血液凝固冰冷:“抱歉,失态了。”
“那你——”
“我没有被收养。”
他只是被卖掉了。然后死掉了。
陈念南默不作声地深吸口气,他不是喜欢倒苦水的人,从前的种种苦难都算作序章,他没想再往回看了。
也许是他的抗拒太明显,沈蔓和段立终于开了口:“先坐。”
沙发上拥拥挤挤坐了一大帮子的人,眼神都在陈念南和段安北还握着的手上彳亍盘旋,段外婆的絮絮叨叨:“没领养你我是很可惜的,我当时还跑了好几趟,想看看万一对方没要你,我也能捡个漏。”
陈念南几不可察地皱皱眉,他知道段外婆没恶意,但遣词造句里都是把自己当做了流浪的阿猫阿狗,听起来不算痛快。
他没精力赔笑,也不置喙别人的目光,要怎么看都随他们,段安北没怕,他就没什么可在乎的。
但他无所谓、不开口,却自然有人替他心疼,段安北“哎”了声,笑着:“什么捡漏,您当购物节抢东西呢?那购物节抢不着这样的宝贝。”
段外婆还要再说,段安北却先一步牵着陈念南站起来了:“宝贝我就带走了,购物节的东西你们慢慢挑。”
楼下还有沈蔓和段立,刚刚没出事儿,之后就不可能再有事儿,段安北走得心安理得。
陈念南嘴角的那点儿笑具体了,明朗了,被牵着的时候整颗心都熨帖了。
卧室门“啪”的一声关上,段安北搓着手:“怎么回事儿啊?”
领养这事儿段安北是知道的,他小姨的丈夫没法儿生育,可小姨是个幼师,很喜欢孩子,就想着能不能领养一个,但他没想到这事情兜兜转转,居然能跟陈念南扯上关系。
自己的男朋友曾经差点儿成了自己的哥哥,这谁受得住。
陈念南的心情已经放松下来了,坐在床边,房间里淫/靡的气味儿早散了,他把窗关上,平静的声音就随着空调暖风在整个卧室里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