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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镛叹道:“河儿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一开始是绝不相信的,就算听长公主亲口说出来,他也不信。河儿小时候,常借着沈侍郎之子的身份出入刑部宗卷室,当值小吏看他是个孩子,也没在意他。他整日在宗卷室把案卷当书看。案子看得多了,不知不觉习惯一种思路——他想求证一件事时,必须拿到证据才肯确信。他不愿相信那些事真的发生过,便去找证据。”
方小杞听得心痛:“这种事,所有知情人肯定避之不及,他能去哪里找证据啊?”
常镛叹口气:“他找到一样。”
她一愣:“是什么?”
“是……赵袖笙一家人被判流放的文书,上面有沈书允的亲笔批示,亲手盖上去的官印。”
方小杞一时感觉呼吸困难,不得已停了脚步。
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情境。
昏暗的卷宗室里,翻落一地的案卷间,十几岁的少年终于找到一点生母存在过的痕迹。
那是个美丽的名字,却出现在一排流放犯人的名单中间,仿佛吹一口气,一缕墨色就会从泛黄的纸上散去。
流放,意味着一去不归,天涯不见,生死两隔。
而名单下方,赫然有他父亲的亲笔批示和签名。
他一直视作母亲的养母,把他的生母送往无法遥望的远方。他的父亲,亲手批复了这份意味着永别的文书。
他一直珍重的家人,是毁他生母的仇人。从此一切幻灭,一切都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