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这样?”
他嘲弄一笑,“或许是她不想去皇陵,或许是圣人不想看到她。她没有留下一张画像,也没有留一句话,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样。等我彻底忘了她,她就真的从世间消失了。”
“不,郎君如果真的忘了,方才是看不见她的。”萧童伸手抚上他的肩膀。
他敛下眼皮,语气陷入了回忆:“我和义阳妹常去那座偏僻阴冷的宫室看母亲,我喜欢成为庶人的母亲,她不再那么严厉,不再处处规训时时教导,我们终于像一对母子。但这样的日子太短了,没过多久,听说她暴毙,我们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外祖一家也被流放。后来,祖母告诉我,母亲饮鸩而去,没有什么痛苦。”
萧童从李慎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的波动,但她从心底生出一阵阵寒意,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如果上次父亲没能脱身,恐怕萧家也是同样的命运,甚至不及杨家。
李慎拍拍她的背,安慰道:“莫替我伤怀。母亲被废后,对我说过,天下无长盛不衰之理,弘农杨氏已历富贵百年,终有覆没之日。我等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大可不必自怨自艾。”
“郎君怨恨圣人和赵皇后吗?”
“我深知赵女史为人,从未怨过她。”
他从小淡然而恭谨,似乎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生出过多的情绪,似乎永远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与他人的关系。父亲的漠视没有让他怨怼自卑,母亲的去世没有让他愤恨扭曲,婚姻的不幸没有让他自怨自艾。无论别人怎么对他,他都依照自己的想法待人处世,做到这般地步,少不了退让隐忍,但除此之外,更因有一套深植内心的道德和价值指引,使他坦然面对汹汹拳拳的世俗生活,维持着中正平和的心境。
“那圣人呢?”萧童追问。
“说毫无芥蒂,是虚伪之言,”他手指微蜷,“但也谈不上怨恨。”
萧童原以为他会制止自己的大胆发言,或许是空无一人的山野,让他撤下了心防。
“为何?”
“大抵是因为对他从无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