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讽带刺的话几乎不留半点余地。
萧曼只觉庐陵王的身子一颤,小手撤撤地就要往後缩,像是被吓到了,赶快暗中在他掌心捏了捏以示安慰。
面上却做正色,照着早已备好的说辞恭敬应道:“回皇後娘娘,圣躬染恙,自上月宫中变故之後便已十分虚弱,後来又自服了炼制的丹药,引至肝肺气燥,逆郁吐血,龙体因而大损,情势每况愈下,却谕旨不得外传,中间情形有每日详尽的脉案可查,张阁老亦可为证。至於引世子到此,奴婢也是奉旨而行。”
谢皇後面色铁青,冷寒得朝阶下的张言斜瞪了一眼,回头怒喝:“好个大胆奴婢,奉旨?陛下已然龙驭上宾,哪里来的旨意?谁人指使你这麽做的,说!”
她少见的声色俱厉,竟已有些失了方寸的样子,秦恪却在旁边接口道:“娘娘息怒,秦奉御说奉旨,自然是陛下此前的旨意。”
说着,拂身一转,望下方朗声道:“陛下的遗诏,请张阁老当众宣了吧,也免得皇後娘娘和各位大人再诸多猜疑。”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张言身上。
诧异、惊愕、鄙夷、愤怒、不解……各色各类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淹没,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
张言眼中的神光稍稍聚敛,对四下的注目依旧漠然,颤颤地从衣襟中摸出一张折起的纸笺,慢慢展开。
旁边的同僚立刻探眼围拢,就见那淡青的纸张果然是御笺,上面的飞白体也是皇帝亲笔无疑,不由更惊,却也再无怀疑,当即都伏地跪了下去。
张言目不斜视,拖着沉重的步子拾级而上,到月台上站定,吁了口气,端起手中的纸笺。
“字谕,内阁张言,司礼监焦芳及六部诸卿。我大夏立国百年,传之今日已历七世,国祚煌煌,万民归心,朕承祖宗基业,本应光大社稷,继位二十年来,独居西苑,久不视政,国势倾颓,天下骚然,更招至百年未有之宫变,而欲革面自新,重整朝纲,怎奈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去日不远,痛之悔之,然宗庙社稷,亿兆子民仍赖苍穹眷佑,明君延祚。太子世子澜煜,冲龄秀世,仁孝恭谨,着立为储;内阁张言加封太子太傅,兼领内阁首辅;司礼监焦芳、秦恪仍领本职,掌管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