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如玉正恭敬禀奏蔺昭相关事宜,圣人静静听着,其实在卞如玉进宫之前, 圣人已经阅过刑部抄录的案卷了。
圣人身往后, 背靠上龙椅,慢呷浓茶:“你胳膊好点了吗?”
殿内空旷, 并不响亮的声音也能回荡,卞如玉躬身:“儿臣谢过父皇关心,已经好多了。”
圣人忽然想到即将送去楚王府的那道圣旨,轻轻一笑。
“儿臣此番先来禀奏父皇,还未向母后请安。若无它事,儿臣就去和云宫了?”
卞如玉说完抬头,以为圣人会像往常那样, 催促快去,说些“别让你母后久等”之类的话, 谁知圣人伸手将桌上的砚台奏疏挪挪摆摆, 道:“蔺昭这事, 你办得不错。”
“父皇夸奖, 儿臣愧不敢受。”卞如玉淡道,“不过照章办事罢了。”
“先威后恩,做事首摆‘仁义’,你要记住。”上首的圣人比亲儿声音还淡,眼瞥桌上,未俯向下首。卞如玉却心尖轻轻一跳——父皇极少教诲多话,教他这些做什么?
圣人续道:“道、术、法、形、势、权, 都要用法得当。”
卞如玉心尖那一点点轻跳即刻快了起来,乱如鼓点, 又似火星飞溅,惶惶不安。
道术法形势权,乃帝王六术。
父皇何意?
卞如玉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儿臣这等愚姿,哪能处处得当。儿臣只记得兵法里说,‘杀一人可震万军,杀之;奖一人可悦万军,奖之’。要不是腿脚不好,儿臣就做个冲阵的先锋——”接下来本来还有半句“替太子哥哥打打头阵”,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说出来会牵连太子,倏地打住,抿唇,暗咬牙关。
他只想做人臣,相信父皇能听明白话,也能懂他。
愿父皇镇静取舍,消散心底最后那几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