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得飞快,江逾白从坤明宫回旧住所收拾东西时,发现同屋几个太监已将他的东西整整齐齐打包好,正捧着他的鞋给他剔鞋逢里的灰。
他们或多或少都欺负过他, 如今皆战战兢兢如寒号之鸟,笑得比哭也难看。曾往他身上探手的老太监将手贴在火炉上, 活生生烫掉一层皮,抖着手跪在地上, 向他哭号,向他赔罪。
江逾白见此,并未觉出报复的快感,只觉得他们可怜、可怕。
他心里明白,他们并非真心悔过,而是屈服在他一步登天的权势下。倘他将来某天被贵主厌弃,再次跌入泥潭,这些人会将今日自作的屈辱之态尽数算在他身上,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思及此,江逾白心道,他宁可死在坤明宫里,也不要再回到此处受人磋磨了。
因此他在坤明宫里行事愈发谨慎,用心愈发周全。见了锦春锦秋等人,总是退后半步执礼喊姐姐,对待低阶的侍从,也态度谦和,毫无傲人之态。他虽不刻意言语谄媚谁,但做事会替他人考量,有什么苦活累活讨骂的活儿,往他身上一推,他总含笑应下,细致做好。
只三五天的光景,坤明宫上下无人不喜爱江逾白,除了刚被皇太后劈头骂过的内侍省押班张知。
他抢了张知的风头,张知很想给他穿穿小鞋,奈何一直没找到好由头,直到某天太后又怒气冲冲地甩袖回宫,吩咐张知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尤其是参知政事祁令瞻。张知心中冷笑一声,转头就将拦住当朝国舅、参知副相的讨骂活儿推给了江逾白。
此时红日刚刚升到宫阙檐头,晨风穿花抚叶,站在坤明宫玉墀上,远远见一乌纱绯服的年轻男子朝坤明宫走来。
若是不计较他冷峻如春寒未尽的神情,倒真是望之令人心怡的秀逸公子,然而此刻守在门外的宫侍们皆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垂着头,既不敢拦,也不敢放。
祁令瞻对他们视若无睹,不料一只脚跨进门砖,却见一蓝衣内侍挡在面前,声音温和道:“皇太后殿下有令,今日不见诸臣,大人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