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道:“是”。
和尚长叹一声,沧桑的声音中透着无限悲苦:“四国纷争自百年前而起,疆域变换,几番易主,来来去去,最苦不过世间黎民。贫道自东向西,眼见兵戈起义、烧杀抢掠,饥荒瘟疫,不只西疆,东朝的百姓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贫道能尽的也只是绵薄之力。姑娘是身怀大能之人,如今深陷两难,贫道亦无法为姑娘做出选择,只是希望无论姑娘最终相帮于谁,都能看一眼苍生,让他们少受一点苦罢。”
看一眼苍生,让他们少受一些苦?无疆低头看向已哭至无力的丽姨,苦涩又荒谬地想,她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她不过曾经是东朝的一名杀手,知晓东朝的若干秘辛而已。虽不希望西流输,不希望他在重病之中还要日日殚精竭虑,死前可能还要承受失去家国、朋友和子民的痛苦,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不说苏冕肯定早就将她知道的部署全部变更,就算尚未变更,她将东朝渗入西疆的杀手密探的情报尽数告知西流,将东朝的军城布防甚至是皇城机要双手奉上,或许可以让此刻的局势翻转,但那又如何呢,东朝不会就此败北,战争或许会因此更长久地持续下去,让黎民承受更多的灾难。那些执行任务的人会因为她的泄密而命丧黄泉,他们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他们就如同曾经的自己,一生都不过是在忠诚地执行命令。
若是真的有人能阻止这场战争就好了,人间的苦难或许就可以少一点了。
无疆这样想着,这时,一阵清亮的哭声打断了她。
和尚即刻将手臂当做摇篮,轻轻摇晃,试图缓解她的哭闹,解释道:“这小婴是我从一处闹饥荒的村中所拾,一路以兽乳相喂,只是附近野兽难寻,距上次进食已有两个时辰,想必是饿了。”
无疆从天下纷争大事中回过神来,听到和尚说小婴啼哭是因为饥饿,想到军中有马奶,但军营重地,她不能带他人进去,正想着要不她快速回趟军营取些过来。
只是和尚却突然开口,“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大师请说。”
“贫道此次前往之地,正值交战,贫道不知能否保全自身,是以想把这小儿托付给姑娘。”
“这……”无疆有些犹豫,她根本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更别说她此刻身在军中,无法带个孩子在身边,正要拒绝,却见丽姨从孩子早已失去体温的身体中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眼神似乎在渐渐聚焦,顺着哭声的方向颤抖着伸出了手,仿佛在探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