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之时,襄芜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雪也终于停了。
城墙内外的雪地里铺满了尸身,凌霄军和长风军的尸体交错纵横,难解难分,如果不是那身铠甲,很难分清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皮肤,一样保留着死亡前绝望而恐怖的表情。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但他们还是被驱赶着向死亡奔赴而去。
生还的人被收拢在一处,等着药医们来包扎和救治,他们或者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或是出神地看着远方,伴着嘴角因疼痛而发出的□□。他们并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还没从这场噩梦中醒来,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是了,援军来了,家园守住了,战争终于暂时地结束了。
然而西流还没有醒。
无疆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她不停地为他输送真气,直到确认他心脉稳定,昏睡不醒是因为连日的疲乏,才终于将手从他背上移开。
她低下身子,伏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呼吸相闻。
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一根根的条缕分明,组成一把小刷子,在晨曦中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他的双眼紧紧闭着,眼皮好似十分单薄,如同三月的桃花瓣,看着十分柔软。
然而身体的消瘦让他的骨骼变得深刻,原先柔和的脸部线条趋向锋利,比以前更加棱角分明,那舒展而坦荡的眉骨愈发锐意凌厉,此刻眉间微微蹙起,少年的轻盈蓬勃化为浓浓的沧桑忧郁,似有万千思虑凝在心尖。
无疆忽然觉得他十分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