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索性列了个单子,出门去买。看着京城外面的景色,到处都是一片熙熙攘攘。许多没有置办齐全的人家也在上街买东西,往来路人虽是行色匆匆,脸上大都挂着笑意。
她没有直接前往街市,而是自己驾着马车,到了明镜司,略等了一会儿,她瞧见陆云祁穿着黑色常服从里面出来。
“下值了?”赵凝之前和拭镜打听过,近日要过年,朝廷大多地方都是放了假的,但像明镜司等地的假期稀少,公务比平时轻省许多,每日可以走得早些。
陆云祁没有想到赵凝会在府衙外等着自己,有些疑惑地回答道:“嗯。”
“上来,我们去置办年货。”赵凝朝他招手喊道。
陆云祁早已注意到赵凝是自己赶着马车,便上去坐在车辕的另一边上,而后看着赵凝熟练地驱赶着马车调头,说道:“什么时候学的赶马?”
“小时候就会了。”赵凝笑了笑说道:“你每天出门早,赶不上咱们家换桃符贴春联了,只能带你置办些年货,感受下我们普通人怎么过年。”
原来是这样。陆云祁明白了她的用心,笑了笑。马车速度不慢,两人很快到了街市上,道路两旁的商贩越来越多。现在商铺里卖的多是年货,做其它生意的大多关门歇业了,除此以外,便是几个沿街叫卖糖葫芦年糕的。
很平常的热闹,陆云祁在心中想,他是多久没有凑过这种热闹了。
“新衣服都准备好了,鞭炮,果蔬肉鱼,桃符都预备了,家里也有好酒。”赵凝停住马车,在旁边念了一会儿,说道:“但我们没买屠苏酒,先去买这个。”
他们停在一家酒家附近,打了一坛子屠苏酒,陆云祁在一旁接过,一同回到马车之上,前往下一家烟花店。
“你放过哪一种?”赵凝问完问题后,不出意外地瞧见陆云祁摇头,于是让店家将每一种包了一些,继续往下家走去。
陆云祁在一旁话并不多,就像街上许多夫妻一样。他只是看着赵凝在张罗着,帮着提着东西,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就这样,置办了满满的一马车杂货,终于是买齐全了。赵凝打马掉头,载着陆云祁回了家中,预备着晚上的年夜饭。
京城一派热闹庆祝间,也有寂静之处。曾经永兴初年首辅裴昱的府邸,现在门庭寂寥,常年只有几个老仆守着院子。
裴怀真今日回到老宅,祭扫一番后,打算和往常一样前往法华寺。走出门口时,他看见前来上门的薛义山。
“过年了,来送些年礼。”薛义山年逾五十,身为当朝首辅,并看不出位高权重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会觉得这是一个钻研学问的老学究。
裴怀真恭敬行礼道:“多谢薛首辅。”
“世侄今日不再府中过年?”薛义山看出他要出门,问道。
“回寺庙中与师兄弟团年。”裴怀真回答的无波无澜。
“其实你可以来我家中过年,我那里明日有不少门生过来拜年。眼下你已在朝为官,该与同僚多来往才是。”薛义山一副关照晚辈的样子,叹道:“你们家中只剩了你一个人,担起这份担子,委实艰辛。”
“下官清净惯了,还是更喜欢在寺里参详佛法。”裴怀真婉拒道。他并没有回答担起家族的事情,同样的问题,他以前回答过许多遍了。
“也罢。”薛义山见他如此,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去。
裴怀真继续向外走去。自入朝为官后,除了被天正帝召见,素日里他只因公务去六部、太学等地,其它时候皆居于法华寺。就连昔日的老宅,对他来说都不是久居之地。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答案。常年修习佛法似乎让裴怀真的周身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哪怕行于闹市之中,亦是没有沾染红尘气息,独行于整个世间。
走了不知有多久,快要到了去往城门的道路,裴怀真注意到了街上有一个还算眼熟的人。他略一思索,想起这是太学新来的学生,这学生年纪虽小,才学不错,以前却没有什么名声,不知道是托了哪里的门路。
路旁的人正是出来买年货的赵准,他亦是认出了裴怀真。赵准在太学的时日虽短,对只是偶然来太学讲课的裴怀真本来算不上熟悉,可因着太学学子都很佩服裴怀真,故而将人记得很牢。
赵准上前行礼道:“给先生问安。”
“起来吧。”裴怀真对这个年纪小的学生有如平日对待师弟,语气和煦:“这是出来买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