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听得明白,这人应当是赵庆平的妻子,首辅夏充的孙女。她在忠靖侯府虽然住过一阵子,但从没有瞧见过她,故而之前都不认得。透过枝丫横斜的缝隙中,她隐约看见了一张有些落寞的脸。
“姑娘怎么在这儿?”又一位妇人遥遥走了过来。
赵凝还没来得及感叹这里真是热闹,旋即注意到妇人的鬓发上似乎有光在月色里闪动,她盯了一瞬认了出来,竟然又是一柄“月牙钗”。
那是一把来自柔然的武器。
“王姨奶奶,找我有什么事情?”夏氏并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王姨娘陪笑说道:“老爷有事和您商量。”
“我这就过去。”夏氏随着王姨娘一同离去。
“你刚刚看到了么!”赵凝急急问道。
“我看见了。”陆云祁自然知道赵凝问的是什么。
“她难道也是柔然人,如果她是,那么夏首辅他……”赵凝意识到这件事情细想起来简直可怕。
“他一直与柔然有瓜葛。”陆云祁旧年里查过内阁首辅夏充的底细,知道夏充在发妻去世之后,身边一直是王姨娘在照顾。这位王姨娘跟了夏充快二十年,那个时候夏充还不是首辅,只是礼部的一名官员。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查到王姨娘的异常之处,故而他虽然知道夏充与柔然有牵扯,直到今日,陆云祁才意识到,当年那场阴谋的发生时间,比他预计的还要早。
赵凝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云州的将士们浴血奋战,而大晁的首辅竟会与柔然私下勾连。而这么多年陆云祁一直在调查夏充,难道他当年背负的嫌疑和罪名,与夏充有关么?
“我会尽快让人调查王姨娘的。”陆云祁见赵凝紧拧着眉,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
“哦哦,好。”赵凝回过神来。躲在树后半晚上,总算是不用躲了,她当下毫不犹豫,大步走了出来。赵凝心想,以后再也不躲树后面了。下次再遇上这等事情,就先冲出来,看看谁更尴尬。
陆云祁见她走得飞快,知道今晚的经历虽让他们知道了线索,可前半段太为尴尬,只好跟着加快了步伐。
风似乎大了起来,这一夜,他们能听到帐篷外面的风声。
陆云祁想问一下赵凝有没有觉得冷,发现她已经睡去,于是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往旁边盖了盖。
第二天早上,陆云祁醒得很早,今日要回去,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他睁开眼睛,发现赵凝竟是蜷缩在自己的怀中,他不由一愣,呼吸在一瞬间停滞,继而他将气息压得很慢,生怕吵醒了怀中的赵凝。
他先是看了看赵凝手上的伤,发现睡着前还在的绷带已然消失,好在伤口并不算深,一夜过去已经结痂了,不再需要绷带。他复又低头看着赵凝,他知道赵凝生得很漂亮,只是她平日里站在那里时,如暖阳一般的光就会从她周身散开,让人感受到光和热,却忽略了她的容貌。
成亲前一日他得知忠靖侯赵成顺嫁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他并没有当回事情,权宜之计罢了,他没有想过会与对方举案齐眉。
可一切变化又从替嫁生出,这桩婚事变得彻底不一样。他发现自己不再过多的防备,过多的疏离,甚至于像今天早上这样。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想了好一会儿,轻轻松开自己的怀抱,正要小心地将胳膊抽出来,却发觉赵凝竟是用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睡意沉重地说道:“我把被子还给你,你不用再动了,会着凉的。”
陆云祁不由得僵住动作,低头看着赵凝并没有从梦中惊醒,他不由得抿了抿唇,再次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穿衣离开帐篷。
等到赵凝起床时,帐中并没有旁人。她想起来昨天晚上醒过一次,发现两床被子几乎都在自己的身上。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半夜睡得动静大了些,但昏沉的睡意让她无法维持思绪,她模糊记得自己向陆云祁的方向靠拢了下,又把被子扯给对方,睡去了。
可她刚刚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与人抢被子。昨晚是在做梦么?赵凝心想。
一番洗漱之后,陆云祁进帐说道:“已经查证了,那妇人正是柔然族的人。”
“从前一直听闻这位首辅在家乡拥有良田万顷,没想到实际上更加不堪。”赵凝放下手里的毛巾问道:“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对付夏充?”
“你希望我对付他么?”陆云祁想着过去的一些纠葛。
“当然。”赵凝连连点头,“他和柔然人串通,而且我听说他好像和你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