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瑶不知原先她与太子殿下貌合神离的内情,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好像也听过这琉明寺的大名,看来的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 阿梨若是得空,我们便约五日后去琉明寺烧香?”
她心底还有小小的私心, 初十那日严景书不必当值,若是自己出了门,可会有缘碰见他呢?
沐夷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敲定了此事, 又将目光转回到龙舟赛来。
护城河上船桨迅速交错,水花四溅,经过激烈角逐,终于有一只队伍拔得了头筹, 伴随着锣鼓声和欢呼声, 获得了御赐的奖赏。
看完龙舟赛,宣成帝回宫了,大家也终于能够各回各家。
难得出宫一趟,沐夷光还不想回去, 拉着殿下出来闲逛。
酉时的太阳总算没那么烈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 沐夷光再也没想着要去前门大街人挤人,两人就顺着护城河随便走走。
正值端午, 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艾草与菖蒲,取祛邪祈福之意,还有一户人家用艾叶、柏叶、大风根、桃叶等草药煮了一大盆深郁浓稠的药水,搬到河边来,给家里的小孩浴兰汤。
那小男孩不过四五岁不晓事的年纪,光光地站在盆里晃荡着小唧唧没羞没躁地玩水,原先嘴里还“呼呼”“哈哈”地喊着,生怕引不起人的注意,又忽然像怕冷了似的,一屁股坐进了温暖的药草汤里头。
沐夷光原本都没在意,顺着小孩低头的方向才寻到陆修珩的眼神。
说来也没什么,毕竟堂堂太子殿下,还犯不着和一个小孩儿较劲儿,只是他气势太盛,不过看一眼,就吓得那小孩不敢动弹了。
她不觉好笑:“人家好好地在洗澡,你看他做什么?”
陆修珩摸了摸鼻子,没有将“有伤风化”四个字说出口,另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浴兰汤便该有个浴兰汤的样子,这样玩耍,辜负了家人一番苦心不说,湿着身子吹河风,若是着凉了该如何示好?”
殿下说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沐夷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殿下拳拳苦心,那孩子一定会理解的。”
过了民居,前面就是一条小街,有杂耍卖艺人敲着铜锣,高声吆喝招徕观众,这仍然没能压过街边小摊上的阵阵香气和叫卖声。
小街里有卖艾叶香囊的,卖治病符的,卖过水面的,绿豆糕的,不一而足,闹闹哄哄的。卖粽子的摊贩自然是最热门的,雪白的糯米里头夹上肉馅、咸鸭蛋或者红枣、豆沙等各种馅料,包上粽叶那么一蒸,清新的粽香便飘满了大街小巷。
粽子方才已经在宫里吃过了,沐夷光这会儿看上的是荷叶饭和滴酥鲍螺,热腾腾的荷叶饭从蒸笼里头拿出来,原本碧绿鲜艳的荷叶被蒸成了老色,掀开一角,糯米和腌过的猪肉被荷叶的清香所包裹,还浸着晶莹的猪油,再撒上一层翠绿的小葱,满口清香,咸淡宜人。
还有那滴酥鲍螺,是用牛乳提炼出的酥油制成的,掺上蜂蜜一圈又一圈地转成螺狮的模样,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这样精致而稀罕的点心,价格也不便宜,一碟儿才有小小的八个,却要卖八十文钱,若非这等佳节,老板都轻易不出摊。
陆修珩付了钱,转头发现沐夷光已经吃了五六个了,见殿下正看着自己,机智地将手里的第六个滴酥鲍螺喂到殿下口中。
滴酥鲍螺入口而化,那蜂蜜和牛乳对陆修珩来说还是有些甜得发腻,却自有一股甜蜜盈满心间。
到底要顾及自己的形象,沐夷光颇为不舍地将碟子也递给殿下,却见陆修珩摇摇头拒绝了:“你吃吧。”
因要养病的缘故,他的饮食清淡又精细,吃什么都是有定数的,只是遇上了沐夷光才屡屡破戒。
知道殿下不喜甜食,沐夷光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将剩下几个滴酥鲍螺也吃完了,又指着远处卖冰盏的货郎,要去吃冰盏。
陆修珩无奈,只得给她买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回来,却暂先拿在手里,不许她吃:“你才吃了荷叶饭,这会儿又要吃冰,当心肠胃。”
那澄澄的酸梅汤里还落着冰,又混着玫瑰、木樨的香气,勾人极了。
沐夷光知道他说得有理,只好抿了抿唇,试图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我今日又遇到师瑶姐姐了,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师瑶的心意明显,太子殿下只怕是早就猜出来了,所以她说起来也没有负担,反而坦坦荡荡问道:“我猜多半与那严探花有关,可是他近日有了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