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蒙尘望着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并非在等一个答案,而只是在叙述。
“臣不能不怨。”秦嘉平给他添酒,算作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朕记得初与你相遇时,你待朕很好。那时朕家中败落,连读书的钱都没有,是你暗中相助,给朕解了许多燃眉之急。咱们坐而论道,谈论天下大势,讨论是否有可解之法。可惜,终于是要分道扬镳。”
秦嘉平说:“正如陛下认为臣行事过于刚正,臣亦认为陛下行事阴狠有余,将寒了朝臣的心。陛下对胡家有恨,胡家确有不善待陛下之处,然而秋水终究是无辜的,云宴终究是无辜的。秋水是陛下的发妻,云宴也是您唯一的儿子。”
“太子与你关系的确很好,比对朕还要好,”他站起来,发冠上的金器被烛火折射出光芒,脸色愠怒,“他风尘仆仆从南方赶回来,可一直都在惦记着你的性命。”
“能被太子殿下记挂,是臣的福气。”
“他是你带大的,你教他读书写字,在朝中不谋求更高的职位,甘愿待在国子监,日日看他上学下学。对自己的儿子却没那么上心,将他丢在周太医身边学便也算了。嘉平,你对他可比对秦烛还要好啊。”
纪蒙尘的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秦嘉平见他怀疑的神色,已猜到了大半心思。
他松开酒杯,朝纪蒙尘站立的方向伏倒,言辞切切。
“陛下疑心臣?”
他醉了,缓慢地蹲下,帝王之怒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纪蒙尘没喊他平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一点点形同陌路的旧日好友,问出自己多年来最深的疑问。
“云宴,他究竟是不是朕的儿子?”
秦嘉平闻言跪着起来,眼里满是悲凉:“从秋水有孕起,陛下便有如此疑问。臣以为他渐渐长大,与您的样貌有几分相像,疑心便可打消。未曾想陛下一直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