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略一顿,魏涟月还是猛地一摆手:“快去快回!”
裴行阙出去的时候,外头激战正酣,因为他的出现而有片刻停顿,他站在一个盾牌后面,往外看,火把摇晃出,裴行昳那张艳丽的面容上溅满鲜血,显出妖媚的样子:“兄长?”
他温和地唤,手里拎着刀,很利落地反手划破一个人的咽喉:“兄长出来,是要做什么?”
“父皇病势汹汹,亟待用药,你让开来,叫我去取药。”
裴行阙讲着,伸手,从身前一个侍卫腰间拔出长剑来,撑在地上,有点疲倦地开口:“别犯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裴行昳冷笑一声:“来得及?来得及赴兄长的登基大典么?”
裴行阙掂了掂手里的长剑,见裴行昳一招手,大喊着要冲上来,有血泼得远,溅在他手背上,灯火摇摇,月光隐隐,厮杀声里,裴行阙拎过弓箭,抬手在夜色里凝视着那身影。像那日猛虎来的时候,餍了半饱的猛兽眈眈,与他对视,喘息声粗重危险,而他步步后却,图谋一个机会。
直到有搭弓的机会。
他对这把弓并不习惯,略调整了一番才找到感觉,手指搭上弓弦,虚虚拉开,裴行阙瞄准裴行昳。耳畔刀戈厮杀声不断,仿佛是那虎的嘶吼声,下一刻,弓弦弹拨声铮然。
羽箭穿透肩胛,巨大的惯性把裴行昳带得往后一仰,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长剑已经抵上他的咽喉,不远处,火光连成一线,甲片撞击声、脚步声纷纷然而来,裴行昳抑制不住地向后望去,看清楚走在最前面的人脸——魏沉。
他在这一刻恍然明白过来,一口热烫的血呛出来,他回头瞪向裴行阙:“好啊,好啊,原来我是被兄长和你的好舅舅算计了?!”
火光映在脸上,裴行阙的衣袂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他执着剑,立在那里,受伤的手因为适才用力,伤口隐隐又有了崩开的趋势,他原本就很疲惫,此刻又添伤痛,眉头蹙得更紧,只低低吩咐:“去,把太医开的药取来。”
“我算计你吗?”
他讲完,半蹲下身子,抬手,握住那羽箭,很随意地一用力,往更深处刺了一寸,惹得裴行昳痛呼出声,而裴行阙气定神闲地叹一口气:“那老虎的事情,我因祸得福,就不质问你了。只是,当初在周地的时候,派人刺杀我的,是你对不对。”
“还有我回程路上那一回,也是你?”
裴行昳脸上有点慌乱,而裴行阙只自顾自捏着那支刺在他皮肉里的羽箭,慢条斯理地转着,那箭身上有木刺,刮蹭这他皮肉,叫更多的鲜血缓缓流出,裴行昳脸上无半点血色,不知是疼得还是吓的,裴行阙盯着他看了片刻:“好没意思。”
他松开手,手里的剑收起,跟魏沉打了个照面:“舅舅来得好快。”
魏沉到底是多年老臣,脸上尽是担忧神色,是很尽职的忠臣形象:“我已派人去请中书令等几位朝臣了,陛下如何了?娘娘还好吗,殿下有伤没有?”
裴行阙摇摇头:“请舅舅先把四弟拘押起来吧,剩下的事情,稍候进来再议。”
一夜忙乱,皇城里沉睡的人暂且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而魏涟月守了一夜,在太医灰败着脸色走出来的时候,紧绷着的精神终于崩溃:“陛下…陛下如何了?”
太医没讲话,先跪下:“臣等验查过陛下饮食,并无毒药一类。陛下是…是房/事后,血气上涌,又急饮冷食,两相冲突,惹了心疾,扰乱神智,如今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只怕在言语行走上,要……”
他欲言欲止,但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明白过来,魏涟月眼往上一翻,软软地瘫在椅子上,太医、侍女一拥而上,裴行阙站在一边,垂着眼,配合地露出悲戚的神色。
裴行琢嚎哭出声:“父皇!”
这宫城里最尊贵的几个人,心思各异,神态也各异,这些人此刻都不好开口讲话,几位肱股之臣们面面相觑,低声谈论着,又扯过几个太医,细细问了两句。
魏沉自述是他是裴行阙舅舅,不好参与,只立在一边,静静听着。
然而他披甲带剑,身上还染着血,谁又能真的忽视他?
少顷,众人纷纷撩开袍袖,快步走到裴行阙面前,恭谨下拜:“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陛下有恙,殿下为嫡长,请您暂掌大局,莫叫国事冗杂堆积。”
裴行琢脸色灰败,连退几步:“你,你们,我父皇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