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明姝已散了乌发,合衣躺在床上。辗转片刻,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粗糙的床沿,上面一朵一朵雕花牡丹粗糙硌手。
工匠没有特别打磨过,想是之前没有做过木工。
明姝无端地想起件旧事。
前阵子王管事给她送还了件襕衫,那针脚走线,完全不似谙熟女工的婆子所为。
那针线,是否和这张床有关系?
那双手,分明是持斧砍人,犹如砍瓜切菜的手。扣紧她手背时,茧子似锋利的刀片,可以蹭破她的皮肤,却能静下心,为她雕牡丹,缝衣裳,又为何从来横眉冷对,铁石心肠?
胡乱地思索之际,对面忽地传来杯盏碎裂声。
砰的一下,在子夜格外刺耳。
明姝狐疑:“……夫君?”
没有人应她。
她耳力极佳,确信刚才没有听错。但崔承嗣若不想她理睬,她也不会触他霉头。欲歇下,心中却难掩异样。不是的,崔承嗣不像一个因为摸黑走路碰到杯盏的人。
她终于无法强迫睡着,披衣起身,趿拉绣鞋款步过去,隔着道雕花门问:“夫君,你睡着了吗?”
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安静得可怕。
明姝如是问了两次,终于听到崔承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