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后的马车上传来几声孩童的呓语,以及女人轻柔的哄劝, 杜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小童。
这小孩子瞧着只两三岁, 歪着头, 一双眼迷蒙着, 一副病恹恹模样。
杜擎伸手搔了搔小孩子柔嫩的脸, 又轻声唤孩子的乳名。只是一连唤了数声,怀里的小孩子半分反应也无, 只是怏怏地低着头。
杜擎见状, 心中生出极大的不满, 抬头朝正下车的妇人抱怨,“怎么就非要带他出来?他还没好呢!这样热的天!”
妇人不语, 站定了,松开使女搀扶的手臂, 利落地昂起头,朝杜擎挑了挑眉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而后嫣然一笑,很有些狡狯意味。
杜擎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妇人名唤顾繁,小字叫作星桥,乃是杜擎四年前依父命娶来的夫人。
顾繁瞧着正值花信年华,实则已过了三十岁,比杜擎要年长许多,因此杜擎人前称她夫人,人后则唤其阿姊,恩爱之外,还有敬重。
顾繁出自宜城大族,少有智名,又兼貌美,金钗之年便已有人家陆续登门,顾氏挑挑拣拣了两年,终于择定了一门亲。
同顾繁定亲的那位郎君德才兼备,且亦是出身宜城高门,与顾氏有通家之谊,那郎君年少时也曾到顾家门上随着顾繁的祖父读过两年书,彼时顾繁亦是教养在祖父身边,两人可算作同窗。正是有这层渊源在,顾繁才答允了这门亲事。两家既累世相交,男女又有情谊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桩姻缘。可就在顾繁及笄那年的冬日,那位郎君与友人夜游,饮多了酒自桥上跌入冰河,救的不甚及时,到底伤了肺腑,在榻上挣扎着躺了月余后仍还是故去了。此后顾繁等到十八岁才再次议亲,全了两家的情谊。这次又挑拣了足一整年,终于议定了人,可那郎君也在婚期前夕堕马死了。彼时顾繁只二十岁,正是好年华,可是再无高门大族胆敢上门求娶。顾繁二十二岁的时候,顾繁的父亲动起了为女儿招赘的心思,顾繁忍无可忍,在一个夜里自行剪了头发。好好的一个女儿,生下来就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哪里能忍心见她入空门?于是再不在她面前提婚娶的事。待到顾繁的头发再次垂到腰际时,亭阳名门杜氏投来了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