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岚一生也算历经磨难,可与眼前的景象比,又何足道哉?
“徙南者万数……”湛君喃喃道:“原来书上寥寥几字,是这般景象……”
“不见不能知其惨烈。”
两人俱沉默了一阵。
“阿澈,乱世里头,苦难是最寻常的东西,你我的悲痛无济于事,能保全自身已属不易……”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湛君舔了舔干涩的唇,“你说,那些为一己私欲而兴兵革之祸的人,见到这般景象,会作何想?”
“别再看了。”卫雪岚拉住湛君的手,带着她还往林中去,“咱们正可以混入其中,只不过要改下装扮,阿澈,往后你听我的,不要随意大方地给出你的怜悯和热肠,明哲保身,不要期待四地流亡的人也和你一样持君子操守,你一定要记清,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再从林中出来,湛君已梳了男子发式,头上淋了干草枯叶,脸颈双手抹了黑泥,衣裳反穿,也在地上滚了两遭,看不出原本颜色了,连鞋也刮花了丝,破破烂烂了,卫雪岚则是拿泥水里洗过的丝料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额上还抹了黑灰。这样装扮之下,这两人在流民群中已是平平无奇。
在林中时,看着湛君还换完后灰扑扑的模样,卫雪岚掩面泣道:“阿澈你是帝室之胄,怎能罹此之难?他日黄泉之下,我得见殿下,该如何同他交代?”
湛君则安之若素:“阿嫂莫出此言,莫说我一天的公主也没做过,不知道什么是公主的排场,便是我真在泼天的富贵里长大,可如今父亲兄长皆无,我百无一能,又想要活着,还能有什么好挑剔的呢?况且当初我下山离家,也是做乞儿装扮,与如今难道有什么不同?阿嫂且宽心。”
两人随着流民队伍到达城墙之下,只见城门紧闭,兵士如林。
卫雪岚悄悄对湛君讲:“怕是咸安城收容不了这许多流民,所以关了城门不许出入。”
湛君急道:“那如何是好?如今天这样冷,阿嫂你还有孕,再露宿一夜,怎么受得了?”
卫雪岚笑道:“你如今是我夫君,怎好还喊阿嫂?”